第27章 无心插柳自成荫
赵子称并没有在梁家人身上浪费太多精力,就继续北上了。
扬、镇这边的布局,充其量只能算是先埋一颗伏子,任由时间自行发展,生根发芽,将来总有用处,但眼下绝对不能急。
梁家人也并没有因为赵子称的示好,就立刻“纳头便拜”,对赵子称的建议言听计从,他们也得再观望观望疗效。
赵子称走后的最初十天半个月,梁家人甚至都没有尝试整顿军纪、严查手下士卒和过江私商勾结、私下收受好处,而是一切都继续照旧,只是分出人手去收购鸭毛、煮毛去骚、试制羽绒衣被。
其实这才是老油条们的正常反应,梁家人也得先看看赵子称教的生财办法到底能不能为自家开辟新的财源、以支持整顿军队。
如果都没看到回头钱,就一头扎进去,到时候各级军官离心离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纺织业相关的生意,肯定是让女眷操持比较方便,所以梁家的女眷都被调动起来,参与管事,还亲手参与了第一批的试产。
包括梁锋的妻子,也就是梁红玉的母亲,还有梁红玉本人,都参与到了其中。
这些女眷学着类似于传统煮茧缫丝的工艺,只是略微调整了配方和时间、水温,反复尝试,没过几次就弄出了干净无异味的鸭毛。
再晾晒加工之后,看起来也确实比原先的鸭毛经久耐用了许多。
“娘,你看这批鸭毛真的一点腥臊味都没有,而且煮洗过之后还更白了,摸起来比丝绵还轻抛柔软。
缝在绸面里好轻好暖和,北方的达官贵人肯定都会喜欢的吧。”
赵子称走后的第五天,梁红玉就亲手缝好了第一条缎面的鸭绒被,然后拿到母亲秦氏面前献宝。
因为时间仓促,这第一批做实验用的鸭绒,她们甚至都等不及阳光的自然晒干,而是直接用火烤烘干的,羽毛的质地略有损伤,但依然比丝绵更加轻暖。
唯一无法解决的,还是钻绒漏绒的问题,不过这也没办法,羽绒制品的细小绒毛容易从布面的纤维缝隙里钻出来,这个问题一直到十九世纪都没解决。赵子称要在宋朝搞出羽绒服羽绒被,肯定不能要求太高。
再说这个时代的其他保暖纺织品质量也差,用户没有对比,也就不会斤斤计较。
梁红玉和秦氏验看了一番成品,少不更事地梁红玉便借机问道:“听说那位赵公子教我家这个营生的法子,是为了劝父亲和祖父整顿军纪,彻查军中将校和往来私商的勾结。
如今既然这个东西真的好用,父亲为何还没开始整顿军纪?我平素早就看不过那些勒索往来私商、懈怠江防的军官了,真是丢了祖父和父亲的脸。”
秦氏毕竟老于世故,便耐心教导女儿:“你祖父和父亲,自然有他们的难处,你还小,不知道世道艰难,这里面盘根错节,牵扯了多少人的衣食饭碗,不是一朝一夕的。”
梁红玉想了一会儿,还是嘟着嘴不服:“那也至少得讲信义,既然无缘无故受了别人好处,就该按别人说的先做起来,再说我当日听了那赵公子所言,也都是忧国忧民,又没有为他私人谋半点好处。”
秦氏叹了口气:“我虽没亲见,但也知道宗室和武臣过于深交,在本朝乃是大忌。那位赵公子如果真的这般无私,只以天下安稳为念,自己别无所图……那也不是好事。”
秦氏很想把话说完,但又觉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才硬生生憋住,没把最后半句过于阴暗的揣测告诉女儿。
女儿还小,让她知道那么多世道险恶作甚。
“一个姓赵的,如果什么都不图,只以天下苍生为念,怕不是有不能说的大志吧……但愿是我想差了,但愿不要连累梁家。”秦氏内心如是暗忖。
其实,梁信梁锋父子,内心也有过这种担忧。
作为宗室,人品上不能太完美,最怕无私到胸怀大志。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太史公那段“沛公在山东,贪于财货,好美姬。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
那他到底想要什么?
但既然赵子称教他们的法子已经应验了,也确实能造出好东西,梁家父子也不能完全违约,只能是慢慢循序渐进,开始整顿自家军纪。
他们先是把自家造出来的第一批羽绒被服,交给了几家跟他们之前就有交情、确保可靠的南北往来水商,让他们贩卖去北方。北方寒冷,这些东西自然能更容易被接受,也更能卖出好价钱。
梁家常年在长江和运河的交汇要冲巡视江防,认识的走运河的富商自然是不少的。所以他们的销路渠道反而比赵子称更加畅通,打开局面也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