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鞭无敌作者:陈祖基
第10章
座中人个个都气冲斗牛,磨卷擦掌,跃跃欲试。俞姑会心一笑说:“瞧瞧这些人的脾性!他们那心穴里是容不得半点儿不平之事的。列位请稍安,依我的猜想,这回准有场热闹可赶的啦!”姬澄虽然还只是昨天才进入地道和这些人相会,但彼此都是开诚布公、推心置腹,况且又是情趣吻合,志向相投,真是“相逢何必曾相识”,已是那么地莫逆、融合。
但也有使他不解的地方,这里都是一斑拳头上站得人、臂膀上能跑马的顶天立地的伟男子,他们不畏强权,藐视淫威,扶危济困,行侠仗义,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变色的英雄好汉,为什么对这位芳信年华的女郎却那么地敬重,那么地心悦诚服,唯俞姑的马首是瞻呢?这除了俞姑她确有过人的绝技外,其中必有一番缘故的。想着想着,他不禁盯着俞姑呆呆地出神,痴痴地傻笑。
起初,俞姑倒没有在意,后来她注意到了,就沉脸正色地喝问:“你怎么啦?傻小子!”
姬澄被突如其来的喝声吓了一跳,他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后脑勺说:“姑姑,恕侄儿讲一句不该讲的话,我总觉得姑姑你有许多地方叫人琢磨不透。”
“在你的眼里,我果真是个谜一样的人物吗?”俞姑认真地问。
“不错。”姬澄大着胆子加重了语气说,“而且还是个令人难于猜透的谜一样的人物。”
俞姑环视左右说:“你们倒听听看,我这个小侄子把我看成了是个云里雾里的怪人了。”
圣面秀士纪兆兰也附和着说:“俞姑,你也别嗔怪这位小兄弟,就拿我来说吧,追随你好多年了,可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哇。你不愿意告诉大家的事,我们从来不敢追问半句。说真的,姬老弟的好奇也正是我们大伙儿的心情啊!”
俞姑沉吟半晌,然后慢慢地说:“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自古皆然。实在是因为这些往事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说起它等于用利刃重新剜去自己心头的伤疤。好吧!既然是小澄子引起了话头,这里又都是志同道合的人,趁此机会给大家说说也好。俗话说,千里搭长棚,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有朝一日咱们成了分飞的劳燕,在时过境迁以后,也好有个追忆和纪念。来!看酒,让咱们添酒回灯重开筵,慷慨把酒话桑麻!”
俞姑一口气连干了三盅,她眉宇间闪出一股秋霜般的肃杀神态,一字一板地说:“列位,你们都唤我俞姑,其实我的真名叫忆雯。才出师门,人家送我一个外号叫‘云里桓娥’。不知什么时侯,这浑号又变成了‘罗刹女’。兴许是我真的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吧?……”
纪兆兰插言说:“对于那帮穷凶极恶的鞑子胡虏,乱臣贼子,奸邪歹徒之流,咱们的俞姑,确实是个下手不容情的‘罗刹女’!”
刘铮拉了他一把说:“别打岔儿了,没人会当你是哑巴。”俞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接着侃侃而谈。思潮的闸门一打开,话也似水流淌。她那恩恩怨怨、曲折动人而具有传奇色彩的往事一下把大家吸引住了。
大家的情绪都跟着她沉浸于数十年前的风雨岁月之中南宋帝赵正景炎元年(公元一二七六年),元统帅佰颜命令塔出、李恒牵步兵越大庾岭直指江西兴国县,袭取文天祥。当时,文丞相为挽狂澜,一度奔走于汀漳之间,连斩叛将,拨会昌,下雩都,使一隅残宋,微呈勃兴气象。
文天祥戎马倥偬,席不暇暖,欧阳夫人放心不下,时时惦念丈夫,寝食俱废。幸亏有一贴身丫环,姓俞名剑琴,自幼学过弓马,颇具胆识,她自告奋勇地追随文天祥军营,照料丞相的日常起居。文天祥方能四居兴国,调兵遣将。
仍图再决雌雄。孰料李恒出奇兵猝然而至!紧接着又侦悉塔出以“暗渡陈仓”之计正偷偷进袭永丰。文天祥除长子道生在身边外,全家均居永丰。于是急命剑琴易装潜往永丰报急!
剑琴不敢怠慢,星夜兼程,行至永丰附近,只见伏尸遍野,百里之内不见炊烟,狼嗥鬼火,令人痛断肝肠。从逃难的百姓口中得知,永丰守将邹讽兵溃,巩信、张日中皆战死沙场,欧阳夫人和佛生、环生二位公子也死于乱军之中(此系讹传,其实皆为元军所掳)。剑琴悲痛欲绝,急忙改从水路回兴国报耗。不想唆都、薄寿庚等正率舟师沿江至潮州追赶帝正,剑琴所乘之小舟毁于炮火之中。剑琴不习水性,身付汪洋,随波逐流。
也是她命不该绝,为一青年渔夫所救。那渔夫叫何思成,原先出身于小康之家,但因幼失怙恃,缺少教养,结交了一班狐群狗党,整日里玩鸟斗鸡,声色犬马,青钱换酒,红烛呼卢。常言道,坐吃山空,不上几年,一份家产被挥霍殆尽。那些酒肉朋友早就作鸟兽散,还势利地对他报以白眼。这个饱尝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纨绔子弟,居然也懂得要振奋一番了。可惜他身无一技之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茛不莨莠不莠的。好得他过去喜欢钓鱼,也会撒撒渔罟,于是就以捕鱼为业,长街叫卖,维持生计。
年复一年,稍有积蓄。他花钱置了条小船,四外飘泊,出没烟波,水上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