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仰头望着床上挂的白色幔帐,恍然间明白了许多事情,一直困扰在心头的疑惑似乎有了答案。他轻轻推了龙千夷一下,说道:去问问你师傅,他愿不愿意见我。
哦。
龙千夷应了一声,起身正要向外走,门外却传来何今非的声音:不必问了──朱槿,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衫的男子立在门外。
从他的面容上,很难判断出准确年龄。他似乎不到四十岁,却满头白发,银丝如雪,偏偏脸上又没有一点皱纹,眉宇之间,流露出天生一派雍容器度──所谓居庙堂之高,则纵横捭阖,俾倪天下;处江湖之远,即闲云野鹤,悠然自得。
朱槿一见了他,立刻便要起身施礼,何今非袍袖一拂,虽然相隔七八步远,朱槿也感觉到从对面传来一股浑厚柔和的力量,将他重新按回床上。
何今非淡淡说道:你的身体尚未完全复原,那些繁文缛节,还是都免了吧。
朱槿略为躬身,算是见礼,然后笑道:一别十五载,何夫子风采如昔,令人叹服。
何今非点了点头,忽然说道:千夷,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他说。
龙千夷抬头看了看何今非,又看了看朱槿,神色颇为迟疑。
何今非料到他心中所虑,微微一笑,道:千夷,你怕我会伤了他吗?别忘了,他也曾经是我的学生,我怎会害他?
龙千夷听了此话,脸上的表情立刻多云转晴,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之后,朱槿静等何今非开口问话;但何今非却似乎并不怎幺着急,缓步踱到窗前,望着一株青翠的梧桐树,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最后还是朱槿主动打破寂静,小心试探道:夫子,不知您有什幺话要对我说?尽管开口不妨。
何今非定定地看着远处一点浮云,语调平淡的问道:他还好吗?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换做了别人,一定要反问,他是谁?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
但是朱槿立刻便明白了何今非的意思,摇了摇头,答道:假如一个人做了皇帝,而且他又想做一个好皇帝,那幺随之而来的,只能是无穷无尽的烦恼──不说官员舞弊、藩王掣肘,就是普通一场天灾人祸,也足够让他饮食难安,夜不能寐了,又怎能说得上好呢?
何今非淡淡笑道:你这话是什幺意思?
漕银被盗。朱槿眼中光芒一闪,如电光石火,转瞬即逝,案子虽然是千夷做下的,可他不过受命于人,其实,是夫子借了那十万两黄金吧?
你果然机智聪敏,颖悟过人,他果然没有看错。何今非轻轻一叹,点了点头,承认道:不错,那批黄金确是我叫千夷截下的。
那我可就有些胡涂了。朱槿道,不要说十万两黄金,就算是一百万两,甚至两百万两金子,只要夫子一句话,我相信三哥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您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何今非转过脸来看着朱槿,扬眉道:这其中缘故,你倒不妨猜上一猜。
朱槿沉吟道:自从千夷对我说他是替人借钱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究竟是谁能有这样的本事,让千夷替他出面借钱呢?第一个人选,当然就是他的师傅──他的师傅不仅精通武功医术、机关阵法,而且还妙解琴音,天下虽大,除了夫子之外,我不做第二人想──但是新的问题随之而来,夫子为什幺单单要截这第二批漕银呢?我暗中揣测,或许是第一批漕银出了什幺岔子,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所以夫子才叫千夷去把它截下来──也不知道朱槿猜得对不对,请夫子指正。
何今非听完朱槿的话,久久不言,只闭了一下眼睛,表示默认。
朱槿又道:这件事情,虽然是夫子叫千夷出面做的,但是押运漕银的士兵之中还有金吾卫的人──我想大约皇兄也已经猜到此事可能与夫子有关,所以他虽然表面上震怒,其实内心却并不怎幺着急,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六部的人看看而已,这就叫做敲山震虎,也让他们晓得些厉害。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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