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后来全盛姿态的梁山,你能杀得宋江的话,凭宋江的人头当都虞侯肯定是没问题的。如果能全灭梁山,直接当都指挥使也行。
现在王伦的人头,比将来的宋江还是差了不少意思。
不过关胜显然没纠结这些细节,他只是顺着赵子称的逻辑思考了一下,赫然发现这么做还真的非常稳妥。
关胜久在济州,他非常清楚当地的文官对于贼情的纵容和怕事、躲事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是济州和东平府边界上出现了潜行过来的小股不明贼情,文官最希望的就是赶紧赶走了事,只要别入境,去祸害邻居,那他就绝不动手。
要不是北宋末年山东的吏治已经烂到了这种程度,宋江后来也不至于做大得那么快。
到时候,自己主动挺身而出,愿意帮府县长官分忧,主动出城驱贼,知州和知县都得感谢得烧高香了。
其他各县武官,肯定都是希望紧闭城门,什么都不干,只求别惹怒贼人,指望贼人自行换个地方祸害。
关胜把事情梳理明白后,长叹一声:“既然赵公子已经想好了计策,关某就却之不恭了。关某也说句肺腑之言,功劳升迁,都是身外之物,但公子仅凭关某的江湖名声,便如此信任、推心置腹,这份信任,才是至诚可贵之物。
哪怕关某此番不得功劳升迁,仅凭公子这份信任,此生但有关某能做的事情,尽管说来便是。关某方才都想弃职追随公子,不过,公子既然把这份功劳让给我,肯定是觉得我在此位上还有点用,我贸然抛却,倒是拂了公子的好意。只能是等将来有机会,再行补报了。”
赵子称见他已有决断,也端起酒杯,最后共饮了一杯:“放心,我十七八岁便做到县丞,又岂会一直做县丞?如今是多事之秋,来日方长,等我将来位列方面,总有你我勠力同心的时候。”
关胜颤抖着喝完酒,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
当天傍晚的时候,任城县周边,就传来了贼情警示。
似乎有一股东平府来的贼人,从东平府汶阳县那边流窜而至,如今正在两府交界处逡巡。
消息传到县城,因为任城县同时也是济州的治所,所以一时间州县两级皆惊。
当地的废物知州和废物知县,直接下令关城门严防死守,只求贼人没有富户可抢,自行退去,找别处有油水的地方祸害。
次日一早,本县都头关胜见百姓汹汹,多有不安,不忍如此,便壮起胆子,向知县请命:“县君!请准许关某带领些许弟兄出城,探明贼情,威慑将贼人驱回东平府!
若这般只靠关城门、指望坚壁清野贼人自退,却不知要损及多少往来客商的利益。万一贼人盯上了济州河上的商旅、漕船,到时候祸害就更大了!”
任城知县也知道关胜说的有道理,但他却没有能力动员那么多乡勇甚至厢军去办事。一来怕打败,二来动兵就需要大量钱粮,而且厢军士兵和基层军官肯定也都不想动弹。
乡勇是县里的,厢军是州里的,任城因为是州治,州县同城,才会有厢军常驻,但这些人不是知县调得动的。
好在关胜平时就素有勇名,他当即正气凛然道:“关某也知道县君调动厢军困难,还得找府君协调,但关某可以不用厢军,只带几个乡勇弓手、心腹弟兄,出城探明情况,试着驱逐贼人。纵然不成,也不会损及旁人。”
知县一听直接傻了:“关都头竟忠勇至斯?仅仅只带心腹乡勇弓手数人,就敢去驱逐贼人?”
关胜连忙表示,事情也没那么严重,他只是先去侦查一下,见机行事,不会鲁莽的。
知县大喜,连忙批准了他的请求,然后当天中午关胜就带着几个腿肚子转筋直打哆嗦的心腹弟兄出城了。
最后,连济州知州孙默都被惊动了,口头上嘉奖勉励了关胜一番,给关胜挑了几匹好马,让他能顺利执行这次任务。
知州孙默还颇有人味地提醒了他几句、让他注意安全:“关都头勇气可嘉,不过只有这点人手,也只能是哨探贼情了,一旦事不可为,赶紧快马加鞭回城便是。”
给他临时加拨好马,也是给他逃命用的。
关胜也不拒绝,骑着好马出城,去济州和东平府州界各处、之前传来贼情的地方打探。
当天夜里,关胜并没有回城,或许是路途遥远,来不及了。孙默和本县知县,都提心吊胆了一夜,怕出纰漏。
结果次日上午,关胜就扛着大刀回城了,还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虽然血迹其实稍稍有些破绽,因为有好几层血迹,最初的血迹都已经黏糊发黑了。
后面又靠临时新血盖旧血做新。
但人头绝对是真的,任城县也是有人认得王伦的,哪怕不认得也没关系,隔壁东平府总有人认识的。
鸳铃响处,马到县衙,掷头于地,其血尚温。
关胜先对知县拱了拱手,又对知州孙默拱了拱手:“关某幸不辱命,昨夜打探贼情时,偶然发现贼人驻地,单骑奇袭,斩得贼首一人,伤、俘从贼数人,请府君、县君派人辨认。”
州县两级皆大惊,但最后一番紧急查验,反复勘合,确认就是王伦的人头。
后来又派人去东平府联络。东平府那边也反复验证,终于打听到梁山泊贼首王伦,果然在近日没了,如今新的贼首旗号乃是杜迁,原本的二当家。
只是山寨里的大头领究竟怎么死的,山寨中人应该也不想堕了威名,并不宣扬,外人也无从得知。
济州这边,便给关胜正常叙了功劳,少不得年内有一遭升迁——其实到了宋末,哪怕是杀良冒功的都已经不罕见了,何况关胜这种拿上去的确是实打实的贼首人头。
而关胜献功的时候,赵子称早已离开了任城,一行人星夜快马赶回了徐州。从徐州再沿泗水而下,踏上了回返江南的路途。
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
在泗水里行了三四日,一行人便到淮阴,转入邗沟,复行数日至扬州,在瓜州渡河,一路无话。
途径镇江,赵子称倒是又跟镇江这边的厢军将领梁信、梁锋父子觥筹交错一番、叙了些交情,也再次见到了梁红玉。
梁家人得知他数月不见,已经正式拿到了朝廷的实缺,果然是姑苏这等顶级富庶之地,也不由对他又高看了一眼,也愈发愿意跟他加深交情和合作。
赵子称应酬数日,沿江南运河又行数日,终于在九月初十顺利抵达苏州。
虽然在路上折腾了很多事情,但朝廷给他的三个月赴任期限,还富余了二十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