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一楼的北边有一间咖啡厅,上个月刚开张,李明澜那时排队抢到了一张限量券。
券上画着两个咖啡杯,一杯冒热气,一杯泛寒冰,折扣力度很大,两杯加起来的价格比一般的都便宜,券上注明了使用条件,点餐必须是一冷一热的两杯,这券的截止日期就在今天。
李明澜只有一个人。
不过,刚才那个少年也在咖啡厅。
炎热夏季,他的纯白t恤冒了点汗,透出浅浅淡淡的肤色。
他和店员说:“爱尔兰咖啡。”
爱尔兰咖啡呀,须得是热的,李明澜笑着跟他打招呼:“hi。”
少年扫过来轻轻的一眼,仿佛半秒都不停留。
她指了指自己:“我们见过,在刚才的教室外面。”
少年浏览着服务台上的咖啡品种。
李明澜把优惠券夹在现金里,递给店员:“加一杯冰摩卡。”
店员微笑着接过优惠券:“二位是一起的吗?”
少年摇头。
李明澜对着他笑:“我请你的,“她之所以请客,只是为了用掉这一张优惠券。
少年又要开口。
李明澜抢先一步:“不用谢。”
少年不答。
她笑:“对了,我也是美术班的学生,我叫李明澜。”
少年对服务员说:“爱尔兰咖啡,结账。”
调子很冷,是冰块在玻璃杯滚动时发出的声音。
第2章
李明澜在美术班上了两堂理论课。
到了第三堂课,美术老师笑着说:“今天我们就从基础的几何体开始动笔。”
教室的光线恰恰正好,李明澜把画架摆在窗边。
画板方正,纸张细腻。
她买的是业内认定一流的绘画工具,可等她削完铅笔的木皮,执起画笔,心里却一阵烦躁,无法心平气和。
从前她以为自己并不热衷绘画,此刻才知道是厌烦着。
那天听哥哥说起她的天份,她心存侥幸,也许她真的天赋惊人。
然而,幻想而已。
画不了就画不了吧,她就是这么顺其自然的。
有李旭彬这一层的关系,美术老师格外关照她,过了十来分钟,他见她的画上一片空白,询问:“李明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李明澜微笑:“老师,不好意思,这几天我手腕疼,暂时没有办法画了。”
美术老师和善地说:“没关系,身体才是本钱,缓几天吧,开始的几堂课是打基础,对了,你哥说你的美术底子很不错,加油。”
“谢谢老师。”
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个暑假。
八月初,很突然的,李爷爷心口吃疼,被送进了医院。
李明澜赶过去。
老人家鼻子上插着吸氧管,气息比较微弱:“你正在跟一个美术老师上课?”
“是啊。”李明澜握住他枯瘦的手,“爷爷,你别担心我了,好好养身子。”
“我早说……我们家明澜……”李爷爷讲话断断续续,“你小小年纪,画画无师自通,这……是一条出路。”
她连连点头。
“你给我讲……讲你在美术课上……学了……什么?我听……”李爷爷越说越慢,到了最后只是嘴皮子在动。
李明澜贴得很近,才听清他的话:“画画是靠练,你很久没练了……画一张,给爷爷瞧一瞧,我见着了,上手术台都安心些。”这语气像在交代遗言。
“我……”李明澜本想实话实说,自己没有绘画的本事,但是喉咙梗住,再开口时换了一个坚定的字,“好。”
待李爷爷睡着了,她回头再望,手指发麻。
她想让爷爷安心治病。
越是着急,越是无力,她逼着自己握笔,手在抖动,笔尖颤颤,跟画纸接触时发出哑哑的声响。
纸上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