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农村搞土地改革正掀起划阶级、斗地主、分果实的高潮,他觉得不方便直接到周家去找师娘。他突然想起,周校长的儿女,就在毗邻的乐家村小学读书,而他姨妈就在乐家村。他姨妈,中农成份,有位小表弟也在乐家村小学读书。他决定先去拜访姨妈,让表弟带周校长的儿女来和他见面。
何敦民冒着烈日,汗流浃背,一口气骑着自行车赶到姨妈家。姨丈不在家,他和姨妈说明来意。姨妈是个好心肠的农妇,对周泰柏一家的遭遇很表同情。当时虽已过了晌午,但小学校还未到上下午课的时间,学生还未上学。聪明伶俐的表弟,自告奋勇,跑去找周阿权和阿莲,说罢就往外走。由于乐家村和塘洼村来回也只是里把路,表弟一会就带着阿莲阿权到来。何敦民非常高兴,拉着阿莲姐弟的手说:
“哥哥姓何,读书珠溪中学,你们爸爸是我们尊敬的校长。周校长和你们的不幸遭遇,我们非常痛心和同情。回去告诉妈妈,制造寃案的土改队副队长丘逢清和柳从风已被逮捕,土改队长左腾已撤职,学校被捕的老师和同学也放回来了。相信周校长,不久就会放回来,你们的沉寃就会昭雪,请师娘放心,好好照顾身体。你们要好好痛惜爸爸妈妈,好好读书。”
何敦民的一席肺腑之言,说得周阿莲、阿权姐弟非常感动,眼泪涔涔而下。阿权一下揽着何敦民,放声痛哭;年龄稍长的阿莲也一下投入何敦民姨妈的怀里,伤心地啜泣。
“阿莲!阿权!侬不要哭了!回去把哥哥的话告诉妈妈,千万不要对其他人说,免找麻烦。”姨妈轻拍阿莲的背,眼眶也噙着泪花。
阿莲拉阿权向何敦民深深地鞠一躬:
“谢谢哥哥!侬一定会告诉妈妈,妈妈会非常高兴。”
阿莲姐弟俩转过身对何敦民的姨妈表示感谢。为免惹人们注意,姨妈催促他们三人赶快上学去。
在姨妈家,何敦民喝了一碗粥,告辞姨妈,骑着自行车,离开了乐家村。回家呢?回学校呢?他一时拿不定注意。他解开胸前的衫纽,虽然西斜的太阳晒得他汗如雨下,但阵风吹来,他感到周身畅爽,因为他做了一件在他看来非常有意义的事。他一直默默地在为这次的珠溪中学“特务案”抗争。在学校,他仅仅是个被视为顽皮的学生,因为他家是贫农,是烈属,陈威和驻校的土改队干部也奈何不了他。
何敦民忽然想起,珠溪中学的第五班,也就是刘青云、李腾他们那个班,在刘青云他们被捕后,由于班上人数少,珠溪中学教师不足,县教育科就将第五班剩下之二十多名毕业班同学,并合到锦溪中学。这些同学中也有两派,一派是少数几个积极抓斗“特务”派;一派就是被划入“特务”受监督管制的同学。后一派人,虽然仍受监督管制,但只是受珠溪中学来,那么几个同学的排斥和歧视,锦溪中学的同学,并没有给他们烦扰和压力。何敦民决定到锦溪中学走一趟,把如此重大的好消息告诉他们。主意打定,他将自行车,一下拐上往锦溪镇的大道。
当何敦民赶到锦溪中学时,已是下午四时多,学校刚好是自由活动课,何敦民找到一位姓华的被管制的同学,华同学带他回宿舍。何敦民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这时许多同学看到珠溪中学有同学来访,也就拥回宿舍来。他们听罢消息,一下群情激愤,大发议论。有人甚至指着那些积极份子大骂:
“你们这些人渣!想积极争取入团,廹害无辜,简直是千古罪人。”
“左腾、丘逢清这个靠山倒了,看你们还逞强到哪里去!”
“周泰柏校长是一代著名教育家,人人尊敬,你们还要廹害,简直是污辱斯文,什么尊师重道,你们简直是狗屁不通。”
“周泰柏校长,很快就要释放回来了,看你们还有什么颜面相见。”
在何敦民和其他同学的谴责和咒骂声中,平时几位表现积极的学生骨干,个个脸色灰白,一声不吭,低着头,任由辱骂。他们感到懊悔和自责,无地自容。有人甚至眼泪盈眶,几乎哭了起来。而长时间受到批斗、管制、排斥和孤立的同学,这时,个个吐气扬眉,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引起许多同学围观,其中就有接替李腾任班长的徐刚。
徐刚刚回来,站在其他凑热闹的同学后面。何敦民和部分同学对几个原先积极份子同学的谩骂和攻讦中,他已搞清楚是何敦民带来,周泰柏将会平反释放的消息。这时徐刚挤到前面去,神情肃穆地对何敦民说:
“你叫何敦民?”
“何敦民,生不改名,死不改姓。”何敦民无所畏惧,面对徐刚。
“你怎知道,周泰柏要平反释放呢?”
“丘逢清和柳从风已逮捕,还假吗?”
“你怎知道丘逢清和柳从风已逮捕呢?领导公布了吗?”
“有人看到。”
“即使丘逢清和柳从风被捕,你又怎知道和周泰柏案有关呢?”
“自然有关!”
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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