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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少仲独自留在刘府。躺在刘家特意为他准备的舒适暖衾上,一下子想着末鬼不知是否平安无事,一下子想都刘家悲惨的遭遇,忽而又想起自己的爹亲和哥哥现在不知如何,愈想愈是心烦意乱,睁着炯炯的双眼盯着床帐怎么也难以入眠。
眼见月影西移,东方天空已经蒙蒙亮了,他才眯眼朦胧了过去。
忽然一阵细细的歌声响起,哀婉凄清的女子音调隐在晨雾里:请问月儿……阿娘阿娘在何方……今夜何夜,可知儿想娘……
来来去去,反反复覆。风一来那低低的曲调像是要被吹散了,又像那唱歌的喉咙已经泣出血来,再也唱不下去;风一过深沉的哀伤却又聚拢了回来,带着悔恨的痛楚像是要随着不断的歌声永远的继续下去。
濮阳少仲再也睡不着了。
他幼年失恃,其实已经记不得自己母亲的样子。但这哀伤的曲调竟像挖掘人心中最深埋的记忆一般,触动了他心底那点早该遗忘的印象。母亲模糊的形貌随着歌声渐渐鲜活了起来,好像可以看见里在襁褓中的小小躯体,被护在温暖的怀抱里,听着温柔的摇篮曲满足的酣睡……他想起刘霜霜房里那幅图,突然心有所感。图中的妇人是她的母亲,那个小女孩就是她自己,她把对母亲思念画了下来。
刘小姐,其实是个深情的女子吧!他想。
陡然歌声一变:想当初,山盟海誓,恨郎薄情,冷夜泣声……
这原是俚曲,也不知何人所做,在市井间流传开来后,被一般歌厅酒楼卖唱的女子当成调情又带着哀怨的俏皮歌曲传唱,原是颇轻挑的一首歌。如今刘霜霜唱起来,同样的曲韵里,竟是缠绵中含带着恨意,甜蜜温柔和无奈心碎都掺和到了一起。
深情、却又无限怨毒。两极端的情绪拉扯在一起,直叫人听得浑身起栗。
濮阳少仲不由得坐起身来。刚才那个多情的女子,竟在一瞬间化为复仇的厉鬼了!
一阵经微的碎裂声传来,好像是杯碗落地摔碎的声响,歌声也随即停止。濮阳少仲一怔,一阵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趿上鞋,随便披件衣服就冲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亮,濮阳少使远远便见刘霜霜的闺阁房门微微晃动,一个纤弱的女子身影闪身入内,身上地上都染了红色的液体,血腥味随着晨风飘散。
濮阳少仲一跃向前,直接撞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刘霜霜那一条染血的素裙,她的右手抓着一柄匕首,神情似哭似笑的呆望着自己手里的利器,像在考虑要不要干脆在脖子上抹一刀还是直接插在心口上。大量的血液从她的左腕奔流而出,弯弯曲曲的刻画在她白皙的手臂上。
濮阳少仲吓出一身冷汗,大喊一声,刘姑娘!一箭步冲到她身边,立刻将她的手腕高举过顶,出指点穴止血。
刘霜霜的脸色苍白,神情却十分冷漠。她静静的瞧着濮阳少仲手忙脚乱的撕下衣摆替她包扎止血,渗着薄汗的双颊微红,略见急促的呼吸显出他的认真与紧张。
你不怕我吗?
声音彷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濮阳少仲呆了一呆,他记得个把月前见到的刘霜霜,大家闺秀端庄有礼,怎么想得到在短短的时间里变成这样?
他心里一阵难过,温声道,不会。为什么要怕呢?
这回答似乎让刘霜霜稍感兴趣,她略略抬眼,斜眯着他,唇角擒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讥诮。听说你家世良好,也不图我这残花败柳吧?为什么留下来?
濮阳少仲被她尖锐的话语问得一怔。他留下来纯粹只是想帮忙而已,哪里是要图她什么?没有为什么。只是想帮忙而已。
哦。你能帮什么忙?
刘霜霜的神情和语气都带着不信任,他想这或许是她被恶人欺负后对陌生人的一种不信任感。他原本想照实回答:来到这里是为了怕洪宽再回来!但刘霜霜的痛苦就是因洪宽而起……想了想,他委婉的说道,至少,如果有什么坏人来,我可以将人赶跑。
刘霜霜沉静的注视着他,好像要从他的表情里读出这些话的真假。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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