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2 / 2)

他们会看似平和地交谈吧,就像歌里唱的,“如果能不期而遇,我们该会寒暄客气”?只是,他们不是不期而遇,就算寒暄客气之后,是更为贴切的“你不知我伤到绝境”,和未能实现的“并又怎样偷偷痊愈”。

他不怪韩峻熹,伤到绝境不是韩峻熹逼迫的,而是像祁林所谓的那样,是他灵魂中的悲观和敏感,跟骨子里的倔强和骄傲,演了一台激烈的对手戏。他的生活,不是唯美的童话世界,不是王子公主互许终生就真的能相伴白头,他是个有体温有呼吸的凡人,也会在有了即将受伤的预感之前,就拼命逃避,把想要被宠着护着的那份儿软弱埋在心里死也不讲,然后用更坚硬的镇定与漠然的外壳武装自己。

这就是他,这就是他无人能及的强悍与胆小如鼠的怯懦。

相反的两种特质交替折磨他,也许,最终还是失去了平衡吧,因为他终究第二次,去找韩峻熹了。

这次,他有了点进步,从只能站在墙外碰运气,到终于敢走进小区中心那个小小的花园。

花园真的不大,只有一片绿地,几棵大树,三五张长椅,和零散分布的公用健身器。时间,仍旧是下午三四点钟,晚高峰还没开始,但空气中已经渐渐没了午后的慵懒与闲适,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们买菜的买菜,遛弯的遛弯,小区周围的餐馆也都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繁忙时段,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有条不紊,而云一鹤,则坐在一张虽说陈旧但也还算干净的长椅上,假装看着手机,实际根本心不在焉。

他就想,要么,试试自己?试试自己还会不会像三年前一样没出息,都过了那么久了,一千两百多个日日夜夜经过,他该可以做到和对方笑着打个招呼,一起坐下来聊聊,吃个饭,感慨一番然而无需道歉,皆因本就两不相欠了吧?

可是,事实证明,没那么简单。幻想只是幻想,只能是幻想,多少心理建设,若是基于一个幻想出来的情境,也都是海市蜃楼,转瞬即逝,飘忽渺茫。

起初,他见到了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姑娘,走进这片绿地。

孩子很小,但是走路已经足够稳当,说话口齿不怎么清楚,可是小嘴儿讲个不停。一直是“爷爷你看仄个”,“爷爷给我辣个”,“爷爷,奶奶缩晚饭粗森么沃”,老人不厌其烦一一应对,然后弯腰抱起白白嫩嫩的小丫头,端详着那张小脸儿,用浓浓的东北腔念叨了一句:“虫虫,你这又是从哪个电视剧里学来的口音呐,咋地一下儿没看住又变调儿了呢……”

孩子没听懂老人在说什么,似乎也根本连听都没听,只顾扭来扭去要下去自己走。

祖孙二人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来,一老,一小,聊着别人无法介入,只有他们能懂的话题。

而就坐在斜对面椅子上的云一鹤,心都快要蹦出来。

他是认识那位老人的,因为之前韩峻熹给他看过自己手机里父母的照片,那个瘦长脸,有一点谢顶但是鼻直口阔精神矍铄的老爷子就是他的养父,那不用说,那个穿着波点连体裤和小公主童鞋的,就是那个并非他亲生的女儿。祖孙三代,彼此之间都没有血缘,但是如此和谐统一,这就是韩峻熹与众不同的家庭。

不敢一直盯着人家看,怕引起怀疑,云一鹤只是听着两人的交谈,视线浮在手机屏幕上,心里却又一次开始胡思乱想。

他不知道韩峻熹会不会在某一时刻出现,然后小姑娘就会叫着爸爸扑向他的怀抱,不顾爷爷的担忧而跑得太快以至于摔倒。他自己呢,则在下意识去扶的时候被那男人认出来,两个人尴尬的、烂俗的、充满戏剧性的重逢就这样展开。更尴尬烂俗戏剧性的,是他承受不住而转身想逃,那时,身后会传来脚步声,胳膊会被一把拉住,一个低沉中透着急切的声音叫他的名字,沉默许久之后微微颤抖着说一句你果然来了什么的……

想法愚蠢到让他自己都想笑,脑子里的大戏再度开场,演到最热闹时,他硕果仅存的勇猛与疯狂也就被消耗殆尽了。

长长叹了口气,强调着对方都不想见他,他这是图什么许的?云一鹤摇摇头,收起手机,站起身。

他打算离开了。

还是回去吧,滚回家,吃个饭,去上班,第二天天亮之后,迎着早起上班的人群逆向走回自己的窝,洗澡,睡觉,做个光怪陆离的梦,梦到信以为真,没办法醒来。

他是那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可就在他一扶膝盖站起身,迈步要走时,更富有戏剧性的情况就发生了。

全世界最匪夷所思的巧合,也不过如此。

小姑娘手里玩的弹力球,就那么一下子滑落,跳了几下,就滚到了他脚边。

荧光绿色的小球也就乒乓球那么小,可还是被云一鹤一脚踩了个正着。

整个人以极为不符合他身份地位的姿态险些滑倒,身子一歪,拼力摇晃趔趄了好几下才总算没有直接躺在地上,云一鹤骤然间脸就红了个透。

第46章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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