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得有些异常,今安镜中看他,虞兰时立即垂眼,捧着她的手去解。虞兰时的指尖凉,比玉还像玉,动作轻柔,在今安几根手指内外极细致地、逐寸抚过一圈。红绳松开一圈,极缓极慢地又松开一圈。
虫子爬似的,今安觉着痒:“这么慢。”
虞兰时轻声:“缠到我的头发了。”
今安不说真假,凑近他脸侧问:“那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心鼓重重一擂,虞兰时下意识抬眸,与今安一齐看到自己。昏黄镜面里坐着的青年眉眼艳丽,神态冷清,偏偏耳尖到耳根俱是红透。鬓发被掖在耳后,无处可躲。
今安还要拿手去碰他,带起的红绳分明松散得一挣即脱,却也绑住虞兰时的手指。皮影戏里牵丝傀儡全凭幕后人操控,嗔喜半点不由己,此刻虞兰时全副心神也悬在这么一根细丝上。
指腹顺着耳根那点红抚过他下颌,揉上更鲜艳的唇角,今安眼随手动,语声几不可闻:“像是……”涂了胭脂。
被碰到的人在镜中与她对视,不躲不避,目光直白到只隔了层湿透的纸。今安先抽回了手,松开的红绳连玉掉进虞兰时手里,裹满她的温度。今安指腹掌心有点濡湿。似乎是某些不可见人的心思具象爬过的印记,粘腻燥人。
推窗听风,爬了半面墙的蔷薇也爬到这扇窗前。
镜中人耳根的红晕到发带系好还没褪完,在今安拿他下巴打量成果时,连脖颈都隐隐泛起了胭脂色。今安反应过来道:“不对。之前几次过夜,也没人给你弄头发。”
虞兰时唇角勾起点笑,说:“忘了。”
玉佩物归原主,今安沉默地看虞兰时戴好。红玉全无雕琢花纹,浓得像一滴血。原是做腰封佩饰,被人改成挂绳戴去脖子,关进层层衣裳里贴着心口存放。
雪白的里衣交领截至他喉结下,露出旁边一点点红,惯是爱洁的人却像不知道。今安看一眼,又看一眼。
虞兰时见状歪头,有些乖巧的模样,问:“怎么?”
伸手去勾他脖子那一点点露出的红绳,免不了要拨开层层叠叠的衣领,皮肤热意熨进指腹,今安说:“没放好。”
虞兰时只看着今安,掌心按上她后腰,低下声:“哪里?”
刚埋进他衣裳下的红绳被扯出一小段,翻乱衣领,虞兰时任凭今安动作。扯出的绳子勒着虞兰时后颈向前,距离越来越短的对视中,今安俯首吻上他。
对方迎合上来的亲吻与拥抱满是迫不及待。今安尝到那点像涂了胭脂的颜色,花瓣一样柔韧,喘着热息,还会咬人。
曾浸溺于彼此身体温度,一点触碰都是重温旧梦。
今安手指缠着红绳又缠着虞兰时的发,亲吻他又被他贪婪地索要。被牵着揽着,今安单腿屈膝压跪到虞兰时腿上,继而嵌坐进他胯间。这是二人在床上惯常胡闹的姿势,之一。意料之外,在今天这张窄窄的矮凳上竟也适用。
但那时的束缚没有这样多,那时只有黑夜和偶尔的一束月光,在帐幔中摇晃成一池粼粼的水。
现下青天白日,什么都看得太清。
眼睑半合的余光里还能瞧见那面昏黄镜子。穿雪青衣裳的青年坐在里头,端的一张不识烟火相,发乌唇红,目光坦荡也放荡。没来由的,跟她在一根红绳两端无声拉锯。
转眼间,同一面镜子前,青年自持的不可侵犯被彻底打碎。他脊背肩骨弓着,双臂与胸膛捆抱着怀里的人。女人的手揽他后颈,掬满长发,发丝从指缝泄下,指尖攀去他背上衣裳。一道一道,绸缎滑落流光。
衣裳是新裁的,还未洗过,在库房里存过一夜,晾晒上了熏香。今安在虞兰时身上闻到这个陌生的味道,虞兰时正解开她衣裳第二粒襟扣。他的手指从凉玉变成炭火,烫极了。
另一只手则辗转去了她腰间。今安穿着长裤长靴,靴顶撑起衣料褶子皱在膝弯。隔着衣裳,虞兰时捞过她膝弯往身上揽近。雪青大袖掉下肘弯,瘦长手指往上拉开今安后腰束带的系扣。
叩。
敲门声。
叩叩。
“王爷,马车备好了。”尽忠职守的阿沅说完这句,就立在门前听候,好一会儿,只闻屋中一片死寂。
阿沅多聪明,一下猜个八九不离十,抗过大风大浪的强心脏撑着她说:“属下立刻去让他们推迟——”
“不必,”今安的声音镇定如常地传出来,“照旧。”
“是。”门外脚步声迅疾远去。
蔷薇花苞一团一团盛放在绿油油的藤叶堆中。镜面雾气氤氲,看不清。
汗濡湿里衣,呼吸间尽是热意,今安以指作梳梳下虞兰时后颈长发,听着彼此难以遏止的喘息。
虞兰时的手指还陷在今安腰间、失去系扣将散未散的几根束带里,他含吻她锁骨,恨恨地很不甘心:“那我怎么办?”
今安揉他红烫的耳尖,轻吻:“乖。”
“不要。”
虞兰时想也不想地否决,发了狠勒今安的腰,唇与手一道往下侵入她前襟,束带揉得更散——手被人抓住,不重,缠进指缝与他十指交缠,今安捏起虞兰时的下巴亲他,将他亲得沉湎闭眼。
“乖。”
“不——”
又一个吻,更久更深。虞兰时被搅弄得呼吸颤抖,眼尾水红色泛滥。
“乖。”
“……再亲一下。”
今安忍不住笑,琥珀眼眸里如同倾倒一壶温酒,亲吻格外温柔。虞兰时整个人都快要被迷死了,不忘擒她衣袖问:“你要去哪儿?”
探进窗的一枝粉蔷薇被今安折下,她低眸嗅香,道:“跟人约了湖上泛舟。”
虞兰时蓦然沉寂。
今安将蔷薇花簪去他鸦黑鬓发,“虞公子,赏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