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这个买卖,青伶跟您做了!”
青出于蓝
为了救小喜儿,青伶接受了孙权文的条件,挑拨蓝雪鸿和康王爷的感情,让蓝雪鸿主动投到孙权文的怀抱。孙权文喜欢蓝雪鸿,知道如果用强的,首先必须和康王爷斗。虽说如今大清朝已经没落了,但掌权的毕竟还是姓爱新觉罗的,孙权文有钱有势有人脉,又和洋人通商,就是皇族,也会给他三分薄面,想要一个戏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难的不是想要的人,难就难在,想要的这个人的后台太硬,他选择的对手偏偏就是皇族,若是一般的皇族也就罢了,偏偏还是掌握实权的康顺王。他想要和洋人做买卖,没有清政府的同意也是做不成的,正所谓民不与官斗,孙权文是个生意人,而且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为了一个戏子,得罪了权贵,堵了自己的财路,这样亏本的买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
所以,他动起了脑筋,凭着商人特有的灵敏嗅觉,他获得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康王爷也是个花心的主。那天在小妹的寿筵上,他特意把蓝雪鸿安置在自己旁边儿,本想着能和他亲近亲近,可惜蓝雪鸿那边就是康顺王,他有这个心可还没这个胆,只能偷偷地拿眼睛瞟他。看戏的过程中,蓝雪鸿一直和王爷有说有笑的,对自己只是出于礼貌不得不应承几句,也是不冷不热的,他心中气愤,却又无可奈何。后来杜青伶一出来亮相,他注意到,蓝雪鸿和康王爷的表情就都变了。王爷一听到杜青伶的名字,马上一口茶就喷了出来,等杜青伶袅袅婷婷地走出来,他连眨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地盯着台上的杜青伶,那神态差不多就要把他整个吞到肚子里,就好像自己万分宝贝的东西,不想被人看见安,怕被人抢掉一样。而蓝雪鸿本来是春风满面的,看到杜青伶立刻就冷若寒霜,一脸的妒意。杜青伶叼酒杯下腰,王爷满脸的担心,蓝雪鸿突然亲了他一下,杜青伶的酒杯就掉了。直觉告诉他,这三个人之间,肯定有什么蹊跷,虽然他并不知道个中缘由,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王爷十有就有空子可钻,难得一遇的机会,又不用劳神伤财,得罪权贵,若不好好利用,就失不再来了。只是苦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要杜青伶服服帖帖地顺从自己,也不是容易的。恰巧孙灵儿与小喜儿私自相会,又做下了苟且之事,盛怒之下,孙权文除了狠狠责罚妹妹,惩治小喜儿之外,还能想到利用此事逼青伶就范,就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机了。
他想,妹妹败坏家风已是无可挽回的了,即使打死小喜儿也于事无补,莫不如以此为引,让杜青伶接近王爷,疏离蓝雪鸿,自己再趁机献殷勤,蓝雪鸿失意空虚,需要慰藉,到时不怕自己没有机会得到这个宝贝。
康王爷得到杜青伶,自己得到蓝雪鸿,也算是皆大欢喜。孙权文算盘打得叮当响,真就把两个戏子当成了古董玩物儿,一点儿都不想,古董玩物是宝贝,戏台上闪闪发亮的男人也是宝贝,可是前者冰冷坚硬,千年不烂,后者却是有血有情,转瞬即逝。
孙权文玩得兴起,股掌之间的三个男人,却要赔上他们的真情。
孙权文首先请来了西洋医生给杜青伶恢复容貌。青伶容貌并没有尽毁,只不过多了两条伤痕,而且这两条伤痕也并不是很深,何晋元当年还是没有下得了狠心,如果他真的要毁掉青伶的容貌,即使再高明的医术,也回天乏力。因此,要医治这两条伤疤,也并不是难事。孙权文下大本钱请来的西医也确实不辱使命,用了类似于今天植皮的技术,至于怎么进行的,就无从得知了。又搜罗了名贵草药,制成药膏每天敷于患处,如此经过了一个月,青伶脸上的伤疤竟然淡化了许多,虽然还能淡淡地看到两条粉色的痕迹,可与原先相比,一点都不影响美感,反而这一点点瑕疵添了一丝妖冶和魅惑,让人忍不住猜想,隐藏在这两弯粉色背后的故事。
第一步完成,孙权文就马不停蹄地进行第二步——捧青伶成角儿。不一定要成最红的,可是风头一定要直逼蓝雪鸿,这样才能引起蓝雪鸿和王爷的注意,杜青伶才能有机会接近他们。
孙权文给青伶登台做足了功夫,不但找最好的戏园子,而且还特意组织了一个捧场小组,只要一到青伶登台,这帮混迹在听戏人群里的捧场小组,就会带头掀起浪潮,叫好鼓掌追捧献花,甚至号啕大哭,无所不能无所不用,只为一个目的:给青伶造势。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有人带头说好了,即使唱得不是那么好,那么多人说好,也就真的好了,何况青伶唱得真好,林雨楼把生平所学,和自己多年来对京剧的苦心研学的成果,都传授给了他。青伶具备了走红的所有条件:唱腔新颖,脸面新鲜,有人捧,有靠山。孙权文还很善于制造舆论,买通大大小小京城报馆的头条,或含沙射影,或直抒胸臆,把杜青伶和蓝雪鸿明里暗里的做对比,什么“青云直上好借力,冬雪初融碧染蓝”,什么“梨园争鸣,青香蓝艳”,什么“京旦江山易改,富贾再捧新宠”,或者干脆直说“蓝雪鸿第一红旦地位动摇,杜青伶五年再显风光”等等诸如此类的标题。杜青伶和蓝雪鸿就这样被人为地顶到了针尖麦芒上,想要退,都无路可退。
最先有反应的是小庆喜的人。
马班主生气地指责青伶:“小喜儿被孙家的人抓起来了,生死不明,你却靠上那孙三爷。青伶,你爱戏想成角儿的心情师傅理解,可是人要走正道,那个孙权文财大气粗,闲来没事儿拿我们戏子当猴儿耍呢,他是不是跟你说,只要你不跟他追究小喜儿的事儿,就捧你啊?或者说,你只要跟了他,就放了小喜儿?青儿啊,人不能活得这么没骨气,为了成名,走那些歪门邪道,成得也不光彩。况且,小喜儿,你真的不要他了?他还小,不懂得轻重,做下蠢事,可也不能任人宰割。你说救他,难道就是这么救他?傍上孙权文,就真能救得了小喜儿?”
青伶心里苦,可是有苦说不出,孙权文要他干的那种事,并不光彩,自己堂堂一个男儿,要被当作筹码参与到权贵之间的争风吃醋中,男性的自尊心严重受挫,更何况,要接近的那个人是他最不敢靠近的人,在他的面前,他只能死撑,死撑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主动勾引他,这很可笑。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男人要怎么样去勾引另一个男人?他只有祈祷这一天,能晚点到来。
请君入瓮
孙权文下够了功夫,做厚了铺垫,接下来就是“”了。
怎样“请君入瓮”?直接把杜青伶送到王爷府是大大不妥的,这就是明摆着行贿了,王爷即使真地想要青伶,就这样直冲冲的送过去,没有任何理由,搁谁谁都会吓着。送人不比送东西,东西送不好了大不了再提了回来,可这么个大活人送过去,搁那脸皮儿薄的,抹不开面儿的,即使有心想收,也得顾及个身份,掩人个口实。康王爷什么身份?满清大贵族,你一个商人,是有点钱,可平白无故送个戏子过去,人家不得不想想你抱着什么目的去的。何况他还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总不能一手捧着杜青伶,一边儿笑眯眯地对王爷说:“在下用杜青伶跟您换个蓝雪鸿,王爷觉得合适就收下吧”?当然不行了。所以必须要找个借口,拐个弯儿,来个顺水推舟。这个人情怎么做?怎么送得恰到好处,既要王爷脸上有光,旁人没舌根子可嚼,自己又达到目的,孙权文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孙权文在家里又办了个堂会,邀请了康王爷和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一起过来听戏。当然,唱戏的角儿只有杜青伶一人。戏台子没搭,因为请的人不多,不过是小场面,而且为了方便青伶和王爷传情,孙权文选了一个会客的小厅—梅花厅做场地。大家围成一圈儿坐,杜青伶也不用上妆,就在当间儿唱。青伶唱了几个熟段子,没有太复杂的动作,不过几个眼神儿,几抹微笑,几个手势,几分柔情,众人就听得如痴如醉,看得心潮澎湃了。孙权文顾不得听戏,一直观察着王爷的表情和神态,通过观察,他再一次确定王爷对这个戏子是有欲望的,从杜青伶进来起,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随在他的身后,那样的目光,如血,浓得化不开。
杜青伶唱完,孙权文邀他一起入座。
听戏者纷纷交口称赞杜老板扮相如何如何好,唱功如何如何妙,奉承了半天,满屋子欢声笑语的,青伶只是从容地品着茶,淡淡地回应着,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受宠若惊和迫不及待的献媚,包括康顺王在称赞时,他也是静静地坐着,仿佛空气一样不存在。几个人杂七杂看到杜青伶的脸色变了色儿,连忙大笑:“哈哈哈,王爷说笑了。王爷身边有蓝老板伺候着,又怎么能听不到好戏呢?倒是我们这些人,王爷把宝贝藏得紧,想听蓝老板一曲也是不易啊,在下就只能自己发掘宝贝了。杜老板虽然六年前登过台,只是容貌有了瑕疵,致使他一直无法重返戏台,可是那日舍妹寿宴,杜老板的一曲贵妃醉酒,实在是惊为天人哪。在下虽是区区商人,可也想为京戏之光大略尽绵力,千里马也需伯乐,孙某不才,枉自做一回伯乐,让各位见笑了。”
说完抱拳拱手,众人纷纷回礼:
“孙先生不仅生意场上春风得意,竟也没忘了我们国家的精粹,实在令人佩服。看来那些小报上指摘孙先生豢养戏子之言,纯是子虚乌有,造谣生事了。孙先生为了国粹,如此尽心尽力,让我们这些人等万分地汗颜啊!惭愧惭愧,我等自当向孙先生效法。”
青伶听孙权文竟然为一己之欲,套上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心中暗自冷笑,除了自己之外,恐怕再没人知道这张道貌岸然的面具下隐藏的是怎样的险恶。
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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