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集聚了杜家十几代人的精华之气,杜明曦被誉为:“颇有先祖遗风,可继承家业大统之上上人选。”
何曾想,时乖命蹇,世事难料,杜家家道急转直下,只剩下一具空壳。孤儿寡母,仅靠几亩薄田维持生计,聊以度日。“屋漏偏逢连夜雨”,在遭遇了一连串的打击之后,夜里又逢强人,偌大的家业被洗劫一空,杜老太太禁受不住如此沉重一击,没几天便撒手人寰。杜家下人,但凡有点良心的,要么拿出体己贴补少爷小姐过活,要么挥泪告别伺主,踏上归乡之路。良心被狗吃了的,又偷又抢,私下里变卖家财,席卷一空后逃之夭夭,使得本来就风雨飘摇的杜家更是雪上加霜。
更悲惨的是,杜家下人有一个叫良仁的,手脚慢了些,见无物可卖,竟在夜里偷偷掳走了大小姐和小少爷。
良仁心歹,杜小姐被卖入青楼,杜公子则被卖给一个游走四方的戏班子。
看着空荡破败的杜家老宅,杜三奶奶心中悲愤,悬梁自尽。
这正是,
身比金贵,命如纸薄,昨宿公子床,今披红伶装。
纵生得玉雕粉琢样,仍要用油彩遮脸庞。
谁说腹藏万卷气自华?还不是要把曲儿吟唱。
你方唱罢我登场,十年血泪且换台上风光。
莫说戏子如草芥,人生数十载,谁又能名留青史上?
我乃伶人身,翎摇裙舞,剑走长空。
我乃贵族心,笑泯悲苦,唱弹人生。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纵有千帆过尽,我愿用这笑作泪,还你一颗戏子心。
第二章
小庆喜戏班,原本是众多靠游走于城乡之间表演赚钱的民间戏班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由于班子没有台柱撑门面,演员只能演上有限的几出,靠洒狗血①迎合平头百姓的低俗趣味。因此,小庆喜是在优伶的行当中,还要在九流之下的戏班子。
小庆喜就在武昆乱不挡④,六场通透⑤。扮相也是一流的,他本人生得修长,个子偏高,可是身段儿窈窕灵活,在场子上,一点儿都不觉得笨拙,反而是贵气十足。听他的戏,绝对要疯狂的。据说,只要是林雨楼出演的贵妃醉酒,这边鼓签抬落之间,台下就叫好声一片,这边莲步轻移,那边已拍掌相和,这边犹抱琵琶,唇齿轻碰,那边就耐不住性,群跃而起,这边裙裾舞动,水袖翻飞,叫绝叫好声就已震落了墙壁上的牌匾。迷得京城的大片名流,上至皇家妃子、公主,官宦小姐等一干名门闺秀,下至平头百姓家的小家碧玉,无不竞相追捧,迷得一大干男票七荤八素,个个想揽佳人入怀。本是最低贱的戏子,却众星捧月般,不知那时的林雨楼又该作何心绪?
偏偏这个林雨楼是个不识相的主儿,虽说干的是下九流的行当,可心气儿却高,对那些马蜂蝗蝶从来不假言色。树大招风,人红招祸,据说林雨楼得罪了某个大官,竟与其姨太太有染,差点招来杀身之祸。此事闹得满城风雨,林雨楼再无立足之地,无法继续作伶人,终于在某一天夜里突然销声匿迹。墙倒众人推,头牌倒了,戏班子的生意也每况愈下,接连走了许多人,渐渐到了青黄不接,无人问津的地步。
小庆喜就这样衰败了下来。
马班主在小庆喜最低谷的时候,接管了戏班子,这时的小庆喜已是底流之列了。
马班主一心想要重振小庆喜,而重振小庆喜的首要条件,就是找到林雨楼那样的红牌给戏班撑门面。最快捷的途径,无疑是花重金聘请现成的名角儿。眼前,业界最红的四大名角,分别是福园的柳残月,唱青衣的;梨春台的冷子寒,攻刀马旦的,丰庆苑的胡戎山,唱须生的,还有一位不是专业的伶人,从不拿出场费,演戏唱戏全看心情的荀一,擅小生的。这个荀一原是吏部尚书大人的小公子,名副其实的名门望族,纨绔子弟。他自封荀一,用他自己的话说,“一”的含义深广,有全、整之意,又有独此无二之情,他就是爱这个字能容天地的胸气,和从一而终的执念。荀公子的真名叫荀邑轩,老父一直殷殷期望儿子能读书明理,将来考取功名。可惜荀公子,年方十六,生得一表人才,正值青春好年华,却不喜读书,素喜游荡,纨绔子弟的一套样样俱全,尤其喜好玩票。戏子低贱,这是众人皆知的道理,而堂堂尚书大人的公子听听戏曲也就罢了,竟然发展到去当戏子,还乐此不疲,任凭老父如何打骂,仍不改好龙之癖,尚书大人抱着儿子年纪尚幼,年龄稍长也许会转性的侥幸心理,也就放任自流了。如此一来,荀公子更是变本加厉,频频出入梨园不说,竟还和戏子有染,做出一干风流韵事。尚书大人用尽手段,软硬兼施,还是难改儿子恶癖,只好把他软禁在家,逼其考取功名,希望能慢慢让其转性。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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