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灭天来没说什么,他闷头回想自己听过的“流水”,某些段落的旋律有熟悉感,但整体感觉好像不太一样,他似乎比较喜欢苍所弹的版本,这是因为苍真的弹得比较好?或者苍的诠释比较合他心意?还是因为苍是在他面前弹奏所以感受特别不一样?他想着,回去要翻出来好好比较一番。
根据过往的经验,人类创造的文学、音乐、美术、戏剧等等提供人生乐趣的事物,愈是不那么容易入门的,钻研下去往往愈有意思,花的心力愈多,喜爱的程度与获得的乐趣会成正比增加。不管是高雅还是通俗,有很多东西在某些层面互有相通,探究下去就像闯入了错综复杂的丝网。
“现在几点了?”苍问。
袭灭天来掏出手机看时间:“十点十九分。”
“我们下次再聊吧!”苍说着,看起来似乎慢条斯理,实则相当敏捷地把古琴收进琴箱,拉上琴袋拉链,把琴袋背起来,整套动作流畅熟练。
他们离开琴室时,袭灭天来才发现其他屋子的灯都暗了,除了他们人似乎都走光了,整栋建筑物黑蒙蒙的在夜中显得有些阴森,只剩庭园前还有路灯亮着。四周一片宁静,听得到不远处山林传来的零星虫鸣,最近的住户也离这里有段不短的距离,晚上给人的感觉有点荒凉。
“这里有点偏远,交通也不是太方便,通常十点左右大家就都离开了。”苍说着,掏出一串系着红绳的钥匙,把庄院的大门关上锁起来,然后把庄院门前的灯也给熄了。
“那是你的车?”
苍指指庭园仅剩下的一辆车——他的黑色休旅车,叫他先把车子开出去,好把栅门也关上。袭灭天来把车子开到栅门外时,苍正用锁链把两扇栅门锁上。袭灭天来这才想到,苍恐怕是为了等他才弄到这么晚吧?看苍去那家医疗仪器公司上古琴课就挺准时下课的。然后,庭园里既然没有别的车,表示苍没有开车,那苍要怎么离开?虽然自认不是多有良心的狼人,不过,就算仅仅是顾念他喜欢苍的琴曲,似乎也不该这么一走了之。
“你的车呢?”他从车窗探出头问。
“我不会开车。”苍答得很理所当然,他则听得很无言,老头子不算,这年头不会开车的成年男性人类恐怕很稀有,连他这个狼人都开着车到处跑来跑去了。
苍一派泰然地说:“走到前面一点就有站牌,现在过去应该还赶得上那路车的末班车。”
“……上车。”袭灭天来心想,起码把苍送到热闹点的地方再说,就算他这辈子没跟人类有过什么私交,这点道义他还有。苍没多说什么,拉开他后车门把古琴放进去,然后坐到驾驶座旁边。
“那就麻烦你送我到捷运站。”苍说:“出了山路之后左转。”
袭灭天来把车子驶出古琴协会的范围,闷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开口问了:
“你有没有出过专辑?”
虽然那首“天波”仍在变化万千,逍遥自在遨游于天地,似乎还不到该收藏在CD里的阶段,但如果苍有弹奏其他既有琴曲的CD,例如说那首“流水”,他说什么也想弄到手。以“天波”为引介,他觉得他似乎真正开始喜欢古琴曲了,他刚才听苍弹“流水”就很有感觉,而他一旦爱上什么音乐,往往就会想要收罗各种版本。像是他曾经迷恋过某个西洋古典音乐家创作的鲁特琴曲,他起码搜集了七八张不同演奏版本的CD。
“嗯?”
“我是说,你灌过古琴演奏唱片吗?”
“没有。”
“是没这个机会还是你自己不愿意?”
苍没有立刻回答,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才说:“每个人想法不一样,我以为古琴比较适合小众现场演奏。”
“这意思是说你自己不愿意?”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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