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熜同学是个认真的人,他详细评估了自己和元节,以及大臣在这事上所付出的努力与所取得的成就后,把媳妇受孕的功劳尽数归于道士,给元节在京师修府,在家乡修观,发禄米,赐庄田,封爵赏赐,及于曾孙……
老实说,皇帝这事儿做的有些不地道,要知道,皇子降生,大臣们也是做了不少努力的。去年,在礼部尚书夏言夏大人的带领下,文武百官全体斋戒,以求感动上苍,这么多人,这么大的诚意,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道士吗?
昔年晋元帝生了儿子,还赐过群臣汤饼宴呢。为此殷羡还曾发表感言说:“贺陛下祠嗣之有人,愧臣等无功而受禄。”倒是皇帝的应答比较有趣,他大笑曰:“此事岂可使卿等有功!”
严格来说,这种事儿要么就功劳尽归皇帝和他媳妇,要不就大伙儿人人有功,把功劳尽归邵道士,肯定是不科学的啊!
大臣们倒不是稀罕那顿面条,只是觉得热脸贴了皇帝的冷屁股,有些哀怨罢了。
大概是皇帝不公正的论功行赏触怒了上天,于是,好景不长,新出生的载基只在人间停留了两个月,然后,大明皇室就再次恢复了令人恐慌的无嗣状态。
姑且不论有多少人会为此而幸灾乐祸,又或有没有人想入非非,总之,皇帝的心情非常之糟糕。两月来,宫人们的杖毙率比以往高出了五成有余,连平时还算得宠的那些人,也是人人自危,不敢稍有逾越。
黄锦就属于后者。
比起宦官威武的正德朝,嘉靖朝的太监们都很低调,别说权阉了,就算稍微出名点的都没几个。直到嘉靖末年,老皇帝彻底没精力折腾了,诸如冯宝、陈洪之流,这才有机会冒头。在那之前,最得嘉靖宠信,在紫禁城内还算有点权柄的,也只有黄锦了。
黄锦的受宠有很多原因,他和堪称有明一朝,权柄最大,最令人侧目的那位锦衣卫提督陆炳陆大人有着相似的出身。后者是皇帝奶妈的儿子,嘉靖平时都以奶哥哥称之,而黄锦则是嘉靖龙潜时的伴读。
说是伴读,但大明的规矩并不推崇藩王读书,而是鼓励他们有点其他的业余爱好,最好是在室内就能进行的。嘉靖的拜神醮斋的爱好就是从老爹兴王爷哪儿一脉传承下来的。
所以,黄锦这套业务熟练得很,再加上从小伴着嘉靖长大,对其心思的把握,也远在旁人之上,因此,成为了嘉靖朝万千宦官中,最为特殊的那一个。
不过,黄伴读能脱颖而出,靠的可不光是出身和智慧,他深谙低调才是生存之本的道理,从不敢侍宠而骄,反而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危机意识。十三年来,王府旧人倒了一个又一个,而他却一直屹立在紫禁城,并且一步步的向上走着,直指司礼监秉笔的宝座。
“张阁老,万岁爷今天很累了,有什么事,您明天早朝再说不行吗?”看着眼前这位老者一脸坚决,黄锦搓着手,很是为难,“您也知道,万岁爷最近的心情很不好,您……”
张孚敬微微一笑,温言道:“黄公公,所谓主忧臣忧,主辱臣死,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老夫,难道还不知道老夫的为人吗?化解圣上的烦恼,才是老夫要做的,触怒龙颜……嘿,老夫何曾做过这种不知轻重的事?”
“张阁老,您真有把握?”黄锦眼睛一亮,十年换了三位皇后,这么一位主子真心不好伺候,尤其是在这种非常时期,他巴不得有人能安抚嘉靖的情绪,将其从暴走状态拉回来呢。
可是,想到现状,他心中的疑虑却丝毫不减,“张阁老,您应该知道,最近连邵真人都不敢轻易惊扰圣驾,除了做法事的时候,他都不敢跟万岁爷多说话,您真的要……”
不怪黄锦啰嗦,实在是事关重大,若是张孚敬失败了,惹得龙颜大怒,他这个通报的也是要跟着倒霉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哪怕张某人从前的记录一直很不错,他也不敢轻忽,何况……
身为天子近臣,他如何不知道嘉靖的心思?张阁老圣眷渐衰,眼见着就风光不再了,万一对方要孤注一掷,自己可犯不上陪绑。
没见邵真人对张阁老都避而不见了吗?在天子身边想过得安稳,这种程度的谨慎是必须的!
“也罢,黄公公,你且附耳过来……”张孚敬能纵横朝堂十多年,对宫内事又何尝不是了若指掌,对黄锦的心思更是洞若观火,他知道今天要不说出点什么,对方是定然不会去通报的。
但是,他今天要说的事儿又岂能在早朝上说?
“二龙……”只听了两句,黄锦的眼睛就瞪圆了,他不敢置信的瞪着张孚敬,“张阁老,此言当真?”
“君前岂有戏言?老夫是那么不分轻重之人吗?何况,浙江布政司、按察使,以及上虞知县的奏疏尽皆在此,又岂是老夫的空口白话?”张孚敬两手一摊,顺便把证据也都亮出来了。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黄公公,想化解皇上的心结,非此不可啊!”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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