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作者:咸骆驼/昏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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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两人便不咸不淡又说了几句闲话,傅啸坤日理万机,不可能大白天地耗在孟成蹊身上,把他送到孟公馆附近,这就要离开。
车门关上之前,傅啸坤探出身同他告别,末了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成蹊,有些事情我劝你适可而止。”
孟成蹊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想问他是什么意思,然而傅啸坤一甩车门,汽车飞快地开走了。
是夜,孟成蹊躺在自己房间的那张铜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像老牛反刍似的回想起白日里的点点滴滴,想到分别时傅啸坤的那句“适可而止”,不由感到一阵心猿意马。
“他莫不是知晓我的动作了?不应该呀……”
他时而坐起,忐忑不安地认为复仇计划已然暴露,时而又躺下,觉得自己从头至尾都谨而慎之,不至于让对方发现可疑。最后熬到后半夜,他终于说服了自己,携着浓重的睡意去会见周公。
孟成蹊做了个比噩梦更恐怖的梦。
他梦见自己进了一片花期将逝的樱花林,一瓣瓣粉白的花瓣像下雨一样纷纷扬扬,跌落在他的头发、肩上,他拾起一片,发现花瓣顶上有个尖,像爱心的形状。
他踩着满地的落英怅然若失,一转身,忽然被一个人紧紧抱住,仰头看过去,那熠熠生辉的双眸,那似笑非笑的嘴唇,是沈慕枝。
沈慕枝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同他讲话,问他为什么不爱自己了。孟成蹊回答,不爱就是不爱了呗,因为你不好。沈慕枝却仍是笑盈盈的,像他最初印象中那般和煦,他的嘴巴对上孟成蹊的耳朵,极轻极轻地说道:“你很好,所以我不会放过你。”
因为这一句,孟成蹊活活被吓醒了过来,魂飞魄散地冲下床走了几步之后,才意识到是在做梦。他回到床上,拥被靠在床头,只觉丝绸睡袍的后背湿了一片,他抬手摸脑门,摸出一手的冷汗。
幸好这个梦没能在他身上发挥太多影响,等天一亮,孟成蹊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实在没工夫去后怕。他先是秘密和程老板那边通了音信,与之确定一些暗杀的细节,接着,他悄悄联系到一家外地的烟花爆竹厂家,从那里订购了一车炸药。最后,他跑了一趟沈家码头,花钱从装卸工人那里打听来他要的信息。
孟成蹊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他像个饿极了的蜘蛛,敏捷地、狠毒地织起一张复仇的网。
行动的时间定在五月的第一个星期六晚上,届时江南会馆的黄老板请沈慕枝吃晚饭,徐仁要去参加自己侄子的百日宴,不在沈慕枝身边伺候,正是沈家防守松懈的好时机。孟成蹊他们将按双线实施计划,程老板带着几个徒弟前去会馆杀人,孟成蹊则负责指挥炸毁沈家囤积烟土的仓库。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炸药在运输途中出现纰漏,送货的车辆竟是未能在那天天黑之前到达他们指定的收货地点,孟成蹊心急如焚,可是除了等待,却也是无计可施。
而程靖南那边,他和三个徒弟早早潜进了江南会馆对面的复兴茶楼,包下一个位置十分有利的雅间,正是万事俱备,只欠沈慕枝现身。
此刻是八点过半,路上的行人渐渐稀疏起来,会馆门前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映亮了头顶上那片深紫的夜空。程靖南对着窗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茶,茶杯盖在杯子上砸出单调的“咔咔”声,他眼睛死死盯着会馆方向,两眉之间皱出了深深的沟壑。然后不放心似的,他又把目光移到了几个徒弟身上。
“哎,你们几个,”他扬手招呼大磕瓜子的徒弟们过来,指了指窗外楼下的黑色林肯汽车,沉声叮嘱,“看准这辆车,一会儿沈慕枝他们只要出了门往这个方向走,你们就抓紧开枪,记住,尽量一枪毙命。”
张栋材托着腮帮子听得懵懵懂懂,问道:“师傅,到底是杀哪几个呀?”
程靖南脸上的慈祥儒雅消失了,板着的面庞像一块冷硬的门板,他咬牙切齿地吩咐道:“全部杀光,一个活口都不许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