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科学馆开启夜游模式,汉娜的荧光手环画着空气涂鸦。
卢勇突然指向碱蓬草海:“快看!有人在滩涂放河灯?”
望远镜里却是夜光藻引发的蓝眼泪现象,微生物的冷光随潮水涨落明灭,仿佛银河碎屑坠入了盐沼。
生态监控室的实习研究员招手邀他们操作热成像仪。
屏幕上的红海滩变成翡翠色,汉娜追踪的绿点却是只夜鹭,它胸脯的温度图正复制着白天的游客动线。
当卢勇切回可见光模式,月光下的碱蓬突然集体转向,茎秆的集体舞弄皱了投在科学馆墙上的巨影。
晨雾再次漫过玻璃建筑时,汉娜在纪念品商店犯了选择困难症。
卢勇抓起结账台上的种子盲盒:“赌赌看,这颗碱蓬籽会开出几月红?”
他们没注意包装背面的二维码链接着实时监控,未来发芽的幼苗将把生长数据传送到科学馆的云端。
停车场的老槐树下堆着游客遗落的盐雕,汉娜捏碎只残缺的丹顶鹤塑像。融化的盐粒渗入树根时,树冠间突然惊起群麻雀。
卢勇用手机拍下这寻常的晨景,相册自动生成的回忆视频却把红海滩科学馆标为“故事的起点”——他们身后,新一批游客正涌入绯色大门,朝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长得像等待破土的碱蓬幼苗。
………
一天后,两人前往博物馆。
青铜门环在晨光中泛着铜绿,汉娜踮起脚尖抚摸pj市博物馆的兽首纹饰,卢勇的相机快门声在空旷的广场清脆作响。
她回头瞪他,防晒霜的茉莉香随风飘散:“别把我拍成到此一游的游客。”他笑着调整偏振镜,展馆玻璃幕墙将她的白裙折射成七重幻影。
大厅的冷气裹着辽河口的咸涩扑面而来。汉娜在《湿地生态演变》立体沙盘前驻足,睫毛在触控屏投下的蓝光里颤动:“原来我们上周去的红海滩,二十年前还是光秃秃的盐碱地。”卢勇的指尖顺着全息投影的潮沟滑动,本能让他关注起堤坝结构,直到汉娜的发梢扫过他手背才恍然回神。
“看这个青铜觚的铭文。”她几乎要贴上西周展厅的展柜,“像不像碱蓬草的根系?”玻璃表面映出两人交迭的轮廓,卢勇悄悄退后半步,用身体挡住后方游客的拥挤。讲解员过来补充说明时,他手机备忘录里已经画满青铜纹样与植物脉络的对比草图。
红山文化展区的玉猪龙让汉娜呼吸微滞。
她隔着玻璃虚抚玉器表面的沟壑:“当年我爸摔碎过一块残件,在营地懊恼了整星期。”
卢勇的衬衫袖口掠过她手腕,温热的体温透过质布料传递:“我硕士论文研究过兴隆洼文化玉器钻孔技术。”他指着展柜里的双联璧,指尖在空中钩勒出石器旋转的轨迹,午后的阳光忽然穿透穹顶玻璃,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战国刀币展区,宛如穿越时空的标尺。
清代漕运展厅里,等比例缩小的货船模型正在光影中“航行”。汉娜俯身观察船底的藤壶痕迹,卢勇的手机电筒照亮暗处:“这种水密隔舱设计,我在大连的渔船上见过改良版。”
她突然转头,鼻尖几乎撞上他的下颌线:“你实习时跟着出海就是研究这个?”两人气息在展柜前交织,直到旁边小学生的惊呼打破凝滞——投影在墙面的浪正将他们的身影卷进虚拟的渤海湾。
地质馆的盐晶簇在射灯下璀璨如钻。汉娜在互动实验台前犯难,调配盐水的量杯在她手中摇晃出细小漩涡。
“氯化钠浓度要到18%才能结晶。”卢勇从身后伸手稳住器皿,指尖精准卡在刻度线。当第一粒晶体在载玻片析出时,她兴奋的转身让实验袍擦过他胸口,显微镜下的雪状结构突然剧烈震颤。
非遗工坊的芦苇香裹着尘絮在午后浮动。
汉娜第三次弄断编织用的鞘皮,传承人阿姨笑着接过她手中的残片:“姑娘的手是敲键盘的,做不来糙活。”
卢勇却将相机换成微距模式,专注记录她泛红的指尖如何与芦苇纤维纠缠。最终完成的歪斜杯垫被郑重收进背包,压皱的景区地图上还沾着草茎的清香。
暮色漫进纪念品商店时,汉娜在盐雕展架前徘徊难决。卢勇悄悄买下丹顶鹤造型的钥匙扣,结账台的扫码声惊动了她:“不是说景区纪念品都是智商税吗?”他将冰凉的盐雕贴在她手腕:“等我们金婚时,它应该会吸够湿气化成滩涂泥。”
玻璃幕墙外的晚霞正将红海滩染成玫瑰色,安保人员清场的广播里,她突然把防晒霜塞进他掌心:“明天去辽河口看真正的候鸟吧。”
回程的车载广播播放着湿地保护新闻,汉娜膝头的博物馆手册翻在青铜器那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