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伸手慢慢抚摸阿娇柔嫩的面颊,将她脸上的泪水一点点抹去:“娇娇,其实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是用有用和没用来衡量的。至于你所担心的事情,娇娇,就算是刘彻当年先后把外戚全都族灭,可是有汉以来,外戚专权从来都没有消除过。到最后,汉朝,还是亡在外戚手里。只要有皇帝,外戚就是不可能消除掉的,只看皇帝的手段和控制力如何而已。”
阿娇扔掉手里的剑,忽然忍不住哭起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哪怕是窦太后和刘嫖,她们只会告诉她,要为家族着想,要生下太子,要笼络住皇帝;也没有人告诉过她,人和人之间,其实是有真正的,不以利益为基础的感情;更没有人来告诉她,外戚的势力不是外戚的错误,更不是皇后的错误,而是皇帝的错误。
刘荣将阿娇搂进怀里,慢慢拍着她的脊背。阿娇哭了一阵,将泪水全部擦在刘荣胸前的衣裳之上,微微嘟起嘴巴:“我哭起来是不是很难看?”
刘荣几乎忍不住笑出来,不过看看阿娇的脸色,只好道:“别在别人面前哭,其实,你哭起来的样子,真是,咳咳,称不上好看。”
阿娇怒了,从刘荣怀里挣脱出来,自己舀了水,洗了脸,挽了头发。
刘荣指了指自己面前一塌糊涂的衣裳:“我怎么办?”
阿娇微微抬了下巴:“长门园里可没有男人的衣裳。”瞥了一眼刘荣的表情,只好掏出丝帕给他意思意思擦了擦。
她擦得很认真,刘荣反而有些尴尬了,只好没话找话说:“这里的蔷薇开的很好,就是竹子和芭蕉种多了,让人心情不好,以后多种些牡丹啊玫瑰啊玉兰啊,看了心情也舒爽。”
阿娇冷哼了一声。
刘荣道:“我想起来,蔷薇蒸鱼很不错的,一会咱们回去让人弄了来尝尝,就是需要娇娇贡献一些蔷薇花瓣了。”
阿娇撇撇嘴唇,反正皮相好,做出来什么表情都不难看,道:“真没情调。”嘴里这么说,还是唤了人去采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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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平阳
(十八)
转眼又是元旦。这是新帝即位以来的第一个元旦,如今算是新帝元年了。今年的前殿大宴,陈皇后略微出来露了一个脸就退下去了,盖因在某次陪着皇帝陛下用膳的时候忽然反胃,查出来已经有孕一月,于是从长信宫到宣室殿,都恨不能将之捧在手心里。群臣大宴是很热闹啊,可是人一多气味就不好呀,还歌舞不休啊,嘈杂的很,皇后早早休息去了。嫔御席上为首的赵美人,看着天子身边空了的席位,心里又是一阵犯堵。就算皇后缺席了,那席位就算是空着,也是没有妾室能够取而代之的。而她一直以来唯一的凭仗,不过是生下了陛下唯一的皇子,那么如今呢?
刘荣笑眯眯的和几个老臣以及从太子宫时期就追随于他的僚属说话,君臣之间都知道,这将近一年来的平静算不了什么,接下来的元年,才是重头戏。诸侯王、诸侯都要入京陛见了,其实自从高皇帝起,历代皇帝都以削弱诸侯国为己任,而皇汉已经休养生息六十年,是时候该做出一些事来了。可是要靖边安远,首要的就是要固本培元,既然要固本培元,就得削弱枝干了。
等到宴会完毕,已是深夜。群臣一个个辞出去,刘荣坐着步辇往宣室殿里去。要是在若干年后,现在还是冬天,可是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新年伊始了。刘荣启了窗,伸手接住了一片悠然而落的雪花。一点凉意从指尖慢慢沁入心扉,于是酒后的燥热慢慢冷静下来。新年呀,到这个时空已经三十年了啊。
一路进了寝殿,微弱的光线传出来,刘荣心里一暖,洗漱完毕,轻手轻脚摸上床,将阿娇揽进怀里。阿娇本来睡得正熟,此时迷迷糊糊的问:“宴会完了?”
刘荣见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忍不住便要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睡吧。”阿娇先前已经睡了一阵了,此时反而清醒了不少,刘荣递了一盏温水给她,阿娇一口饮尽,问道:“你有心事?”
刘荣奇道:“你怎么知道?”
阿娇伸手将他的额头上的皱起的疙瘩按下去:“就差在脸上写上几个字了,我怎么不知道了?”
刘荣将阿娇的手握在手心里,扶着她一起躺下去,慢慢道:“是有心事。说实话,以前那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想要保住自己的位子,不要死于非命。可是真的到了这个位置上,我反而有点心虚了。汉武帝,其实蝴蝶这么一个强人,我心里还真是有点心虚的。”
阿娇想了想,道:“你说的那些,我未必能懂多少。不过你说过,秦皇汉武向来并称,由始皇帝身后之事来推测,可见汉武帝也不过尔尔。或许在很多武功上颇有建树,但是只怕民怨也是不轻。夸志多穷曰武。你从两千年后来,难道你多出来的几千年的见识,还不能比他强吗?”
绕是刘荣心里正有一大堆事烦恼,此时也不免失笑,自己怀里的这个人,还真是宝贝呀。也是,刘荣想起已经颇具特种兵雏形的羽林军,心里反而安稳许多。然而在他安然睡去的时候,阿娇却是睡不着了。诸侯来朝么?她想起卫子夫,不就是平阳公主入京的时候带过来的么。不过如今么,阿娇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将身子依偎在刘荣的怀里,慢慢闭上眼睛,渐渐也就入梦了。
长安城里渐渐热闹起来,分散于大汉四方的诸侯王纷纷来朝,街道上常常可见一列又一列的诸侯王的仪仗。诸侯王定期入朝,这仪仗在长安城还真不是常见的,因此常有百姓指点围观看热闹。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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