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所谓的三十万匹丝绸,也同样是假的!
根本没有这回事!
“不会吧?卫王殿下都亲自接见了,还能有假?”
“听说啊,卫王是做了个局,想要拉高生丝价格,然后让咱们这些人接货的。”
“啊?啥意思?卫王手里囤了货?”
“可不嘛,那长宁布庄知道吧,就是卫王殿下的人,这些日子到处扫货收生丝呢,而且不敢在阊门码头收,专门去各地乡野找丝社偷偷地收,就是不想让咱们发现。舍近而求远,你说他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当真?怎么听着这么玄乎呢?”
“玄乎啥啊!你们不记得之前城里粮食涨价了?卫王殿下还从外地调来粮食救急。而且咱们还能不知道城西那些流民哪儿来的吗?你再想想,为什么洪老爷他们要忽然把生丝价格打下去?”
“那这么说?这生丝价格涨不起来?”
“何止涨不起来,还得跌!不跌到卫王殿下血本无归,不会停的!”
以江南商会的实力,这码头之上,有许多他们的人,混杂其间,悄然散布着类似的对话。
既向众人泼着卫王的脏水,也悄然瓦解起生丝价格的基础。
而这些消息,也自然地传到了一些中小丝商的耳朵里。
这些人几乎是自发地聚在一起,商量着决定他们身家性命的大事。
“诸位,可曾听到了码头上的风声?”
“风声这么大,能不入谁的耳呢!”
“这生丝的价格,一日一变,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这地面上,江南商会若是想做的事情,还能有做不成的吗?”
“但,这一回,他们的对手可不一般,那是皇子钦差啊!”
“不一般又如何?近年这江南几番动荡,大局又何曾动摇过?之前哪位不是同样的位高权重?”
“听你这意思,是我们该按着他们的心思,跟着降价?我收都收成六钱银子,你现在让我卖五钱?甚至和洪家一样卖四钱?”
“新的生丝马上就要上市了。再不卖,或许四钱都卖不出去了。”
“话虽如此,但毕竟都关系着诸位的身家,一钱银子的差距,那就是成百上千乃至于上万两的钱,得慎重啊!”
众人的讨论,最终也没拿出一个成果。
既因为局势还不明朗,皇权在他们眼中还是足够神圣,而江南集团却又是近在眼前的强大,让他们看不清这场迷局;
同时,也是因为这关系到实打实的巨额利润的决定,他们缺少一个聪明睿智而具备威望的领头人。
这也注定了,他们只能在这场巨鳄的厮杀下,沦为被殃及的池鱼。
两日之后,在洪家和江南商会的连续砸盘下,生丝的码头市场价格成功突破了五钱一斤这个关隘。
就在这时候,沉默的卫王势力终于有了行动。
周元礼毫不避讳地亲自带人来到阊门码头,直接以六钱一斤的价格,足足购买了两百石的生丝。
一时间,原本还观望的中小丝商大喜,纷纷跟价,眼看就要掉下五钱一斤的生丝价格,重新攀升到了六钱左右一斤。
这一幕,被将“指挥部”直接搬到了阊门码头的洪成等人尽收眼底。
一个成员不由面露担忧,“会长,这怎么办?”
洪成却十分轻松地开口一笑,“这有什么怎么办的?周元礼不出现,我心里才是不稳,他既然出现了,就彻底印证了咱们的猜测,卫王真的是得了失心疯,居然想在商事上跟咱们较量!”
他看着身旁一个亲随,“传信崇明那边,让他们动手!”
接下来的几日,阊门码头上,生丝价格在不断拉锯。
但卫王那边或是受限于本钱不足,护盘的动作有几分乏力,在陆续砸了两三万两之后,便没了后续。
可江南商会也没有痛打落水狗,只是在一步步稳健地将价格往下压,如今已经彻底夯实了五钱这个线。
而就在这时,一个惊人的消息,让整个阊门码头的中小丝商们彻底坐不住,重新聚到了一起。
“听说了吗?”
“听说了,柳家的船被劫了。”
“据说海盗截杀,整整一船的丝绸都没了。”
“不会是假的吧?”
“假的个屁,听松江府那边的人说,河面上飘着几十具尸首,捞都捞了半天。”
“不是说江南商会跟海盗倭寇那些人都有关系吗?怎么会截杀江南商会的商船呢?”
“那谁知道,闹翻了呗!”
“这若是出海的商路断绝,丝绸的销量又得大跌了吧?”
对如今的江南而言,走私是个重要的贸易途径。
这些中小丝商虽然不能直接主持走私,但在【丝商(生丝)-布商(丝绸)-士绅豪商(走私)】这个利益链条中,也能跟着喝一小口汤。
“新丝上市、商路又断、再加上江南商会如此砸单,恐怕这生丝价格真稳不住了。”
“再犹豫,恐怕连四钱都不出去了,少亏当赚吧!”
众人一片沉默,虽然都没有表态,但回去之后,尽皆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大梁天德十九年五月初十,苏州阊门码头稳定了好些日的生丝价格瞬间崩盘,几乎全面来到了四钱一斤。
从最高七到八钱一斤,到如今的四钱一斤,一石生丝降价三十多两,只用了短短十余日!
就在这一天的傍晚,一艘楼船也来到了阊门码头。
江南总督,都督南京、浙江、江西、福建四省军务的顶级封疆大吏,俞翰文,来到了苏州城。
一封拜帖,旋即飞向了卫王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