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担心宋岩的妻儿?”
林满有些羞赧,“下官一时不慎,犯了错,着实有些担忧。”
“糊涂!”马有昌哼了一声,“你纯属当局者迷。为官的,哪个不被诬陷几句,那妇人说了就算吗?有证据吗?哪怕是卫王帮她闹到朝堂上,楚王殿下不为你出力吗?属于我们的人不替你说话吗?他卫王在朝堂能有几分势力?你自己执掌苏州府,也是熟门熟路的老人了,这些事情还用我教吗?”
林满闻言,如梦方醒,当即一喜,“多谢抚台大人赐教。”
马有昌叹了口气,“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舍不得,太在意未来的前途,少了股狠劲儿,若是当日我在那文会上,我就当场便让卫王下不来台,反正他出现在苏州就摆明了不怀好意,迟早撕破脸,怕个什么?”
林满心服口服,“大人教训得是。”
“去吧,这苏州府是你的地盘,鲁博昌的事情,和你自己的事情,你抓紧安排好了。配合着那些士绅豪商的行动,卫王的美梦,做了这么久也该醒了。”
“是!”
林满恭敬点头,“抚台大人你看是就住这儿,还是换个别的地方?”
马有昌略作沉吟,“这儿不合适,给我找个安静的院子就行。”
很快,林满就亲自领着马有昌在距离府衙不远的一处院子安顿下来,然后告辞离开,前去安排。
等人走了,马有昌在书房中,踱步思量一阵,看着亲随,“帮我写一封信。”
亲随连忙摊开笔墨。
马有昌缓缓道:“这封信,写给楚王殿下,内容是,本官弹劾卫王皇甫靖和苏州知府林满,相互包庇,枉法徇私,强行隐瞒鲁博昌欺压良善案,林满淫虐妇女案,激起民议汹汹,请朝廷彻查此事。”
亲随默默落笔,但后背却被一阵陡然的寒意袭过,大夏天的,如坠冰窟。
鲁博昌已经三日没有去铺子里了。
不是他已经认命不管了,而是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过去这些天的经历。
围绕着卫王这么一个事情,他和他的鲁家就如同一艘误闯风暴海的扁舟,完全就是身不由己。
那纷至沓来的压力,每一个都让他无力抗拒,只能任人摆布。
而事情的发展,不论是陆十安的入局,宋岩的死亡,洪家沈家,以及后面的知府直接介入,再到如今的忽然偃旗息鼓,更是诡异到每一步都出乎他的意料。
以至于现在,当事情忽然停下来,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时候,他彻底懵了。
感觉满脑子都是浆糊的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干啥。
于是,干脆取了个小妾,夜以继日地放空了两三天,终于换来了彻底属于贤者的清明。
他便也慢慢回过了味儿来,不论怎么说,自己如今,既没有遵照知府的意思,去诬陷卫王;
卫王也没有因此而怪罪自己,甚至儿子的前程也还能保住;
知府还不用怪罪自己,从而保住了全族。
虽然忙活一通,费心费力,啥也没挣到,但误入这等神仙局,还能全身而退,只损失一点小钱,还要怎样?
在某种程度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想到这些,鲁博昌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扶着腰开始视察府中情况。
刚刚入夜,近日操劳过度的他打算今夜好好睡个素觉,明日前往铺子查看一番,重振气象,便听见了管家匆忙的脚步。
“老爷,门外来了一辆马车,车夫递了张帖子进来,说卫王殿下相召。”
鲁博昌大惊,猛地坐起,愣在原地。
难不成这事儿还没完?
看着鲁博昌沉默不语,管家低声提醒道:“老爷,人家还在外面等着呢!”
“哦,对!”
鲁博昌心里都快哭出来了,但身为小人物,他又哪里来的能力和底气去反抗呢!
于是,他长叹一声,起身来到了府门。
瞧见他,马车车夫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上车吧,别让殿下等久了。”
鲁博昌连连点头,钻进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管家一脸担忧地看着,不知道自家老爷这一趟又会遇见什么麻烦事儿。
在马车中感受着车轮的颠簸,鲁博昌忍不住开口问道:“请问阁下,卫王殿下这么晚了寻草民何事啊?”
车夫语气依旧冷漠,“到了你就知道了。”
鲁博昌暗叹一声,轻轻掀起帘子朝外看去,忽然眉头微皱,“这好像不是去卫王下榻之处的路吧。”
“殿下在城外。”
鲁博昌也知道流民的事情,不疑有他,默默坐着。
忽然间,马车悄然停住。
车夫掀起帘子,“鲁员外,有个事想找你帮个忙。”
鲁博昌疑惑道:“阁下请讲。”
“借你人头一用。”
寒光照亮了鲁博昌的眼眸,那是他人生望见的最后一抹亮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