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跟他们第一次接触,那是很早很早了,四十多年前,先帝初登大宝,淮上暴乱,漕工、流民、盐工起事,扬州城兵荒马乱,那时候老夫刚中了进士,没当上庶吉士,直接被派了出来,刚好就在扬州任职.”
陆十安的声音在船舱中缓缓响起,齐政安静地听着,水流拍着船底,不时为他鼓掌伴奏。
楼船顺流而下的目的地,扬州。
城中一处极为豪奢的府邸内,两淮盐商总会的会长卢雪松看着手中的拜帖,眉头皱起。
“这陆十安来找我做甚?”
一旁的管家开口道:“他已经致仕归乡了,就一个老头儿,您直接回绝了他?”
卢雪松摇了摇头,“不妥,能做到兵部侍郎这个位置的,岂能如此轻慢,人家礼数周全地求见咱们不搭理,那不就等于结了仇了。有些人,成不了事儿,但能坏事儿啊!”
管家试探着开口,“但是,苏州那边正斗得如火如荼,陆十安这时候从苏州来到扬州,恐怕是有所图啊!”
卢雪松闻言也沉吟了一下,“你说得也有些道理,这样吧,你去通知几位副会长,让他们一起见见,到时候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见证。”
管家点头应下,转身下去安排。
卢雪松站在堂中,看着手中的拜帖,面露思索。
三日后的清晨,当顺流而下,昼夜兼程的陆十安和齐政抵达扬州码头时,两淮盐商总会的数位大佬,也陆续抵达了会长卢雪松的一处别院中。
各自落座,在简短的寒暄之后,话题自然转到了即将到访的陆十安身上。
卢雪松端起手边的茶,润了一口,缓缓道:“陆侍郎的面子不能不给,但咱们得先琢磨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听说苏州那边,江南那帮人正跟卫王斗得厉害,陆十安是不是来求援的?”
“没听说他站哪头啊?他为谁求援?”
“如果他是替卫王求援的话,那咱们可不能帮他。咱们虽然不掺和江南那帮人的事情,但也算同气连枝。”
一个副会长忽然开口道:“我今日收到了苏州那边一封飞鸽密报,说是卫王找来了南洋的番使,欲签下十多万匹的丝绸订单,会不会这陆十安是来接洽盐务的?给咱们也落点好处?”
众人闻言对视一眼,有人摇头道:“自开中法以来,朝廷对盐管控愈发严格,行销海外怕是不大可能。”
“有钱挣不了,看着还真着急啊!”
家财已经多到夸张的众人都没有反驳这话,毕竟没有谁会嫌钱多。
卢雪松缓缓道:“且看看他有何说法吧。”
没等多久,管家便匆匆前来,“老爷,陆侍郎到了。”
卢雪松和众人闻言都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不管他们心里是否看重,但朝廷命官自有朝廷命官的体面,更何况还是陆十安这等高官。
众人走到门口,陆十安和齐政也刚好来到大门前。
“陆大人,好久不见,您的风采更甚往昔啊!”
“卢会长过奖了,昔年中京一别,如今你这生意越做越大,可喜可贺啊!”
“陆大人才是过奖了啊,都是为国效力嘛,我们这点生意,还得仰仗朝中大人们扶持才行啊!”
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的,寒暄都充满了客套和试探。
都是体面人,也不会站在门口说太久,简单说了几句,众人便走了进去。
分了宾主落座,卢雪松指着齐政对陆十安道:“陆大人,这是您哪位子侄啊?年纪轻轻,仪表堂堂,真可谓一时俊才啊!”
陆十安微笑道:“诸位这倒是猜错了,这位乃是卫王殿下的特使,此行是有要事想与诸位谈一件事,正好老夫要拜会各位,便带着他一起来了。”
一听果然是卫王,其余几位副会长都默默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老者便看着齐政道:“这位小友年纪如此年轻,卫王殿下便会交办如此重任,不知是哪家后生,家中长辈老夫可曾认得?”
齐政起身拱了拱手,“回老先生的话,在下家世寻常不值一提,不过在下觉得,比起在下的家世,或许诸位更感兴趣的是卫王殿下的派在下前来的用意?”
“呵呵。”另一个中年男人斜压着椅子扶手,轻慢地笑了笑,“卫王殿下在苏州的事情我们也有所耳闻,不过我淮上与之并无关系,于公于私,我等似乎都没有掺和进去的必要吧。”
“不错,卫王殿下若真是遇见了什么困难,去中京求陛下,求朝堂诸公,也比找我们这些人有用啊。”
面对曾经位高权重的陆十安,众人还下意识地留着几分客气,但面对齐政这样一个自称家世寻常的少年,众人的言语之间,轻慢尽显。
齐政不以为杵,微笑道:“诸位实在是误会了,卫王殿下巡抚江南,又非与江南士绅为敌,而且以殿下之聪慧贤明,又岂会一厢情愿地试图利用诸位呢!”
“哼哼!”又是一声冷笑,一位副会长开口嘲讽道;“不是利用我们?难不成卫王殿下大发善心,派你来给我们送礼来了?”
没曾想,齐政竟点了点头,“您说得不错,殿下派在下前来,正是让在下给诸位送上一份大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