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卫王迈步而上的背影,被阻拦又被轻视的乔三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守关人。
但对方却仿佛瞧不见他一样,平静地坐了回去。
气不过的乔三,干脆也直接坐在他的对面,直勾勾地盯着他。
卫王并不知道自己的手下此刻的幼稚举动,他在随着步伐,一步一步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状态。
当他走上四楼,来到那屏风之后的空间,终于瞧见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一身白衣,头发简单束在脑后的沈千钟坐在坐榻之上,拱了拱手,“草民沈千钟拜见卫王殿下,枯坐多年,双腿染疾,还请殿下见谅。”
若是齐政在这儿,估计会目瞪口呆地来一句,卧槽,你玩真的啊?
但卫王显然不知道内情,回了一礼道:“沈先生无需多礼,本王冒昧造访,打扰先生清修,失礼了。”
沈千钟平静道:“既然来了,说这些就多余了,请坐吧。”
卫王微不可查地怔了怔,显然没想到沈千钟的话这么直接,缓了缓才坐下。
虽然如今桌椅已然流行,但跪坐这种古礼身为皇子自然很熟练,坐在支踵上,他看着沈千钟,“此番前来,是仰慕先生才名,欲请先生指点迷津。”
沈千钟面对着除开齐政以外的人,仿佛都回到了最初见到齐政时那般的高傲和犀利,哪怕对面坐着的,是当朝皇子兼钦差大臣。
“殿下有没有想过,你来找我,会把沈家陷入何等境地?”
沈千钟犀利的话,让卫王有些猝不及防,只得面露歉意,“先生行踪难测,多方寻觅不得,只好出此下策,还望先生见谅。”
沈千钟倒上两杯茶,推给卫王一杯,淡淡道:“我需要道歉吗?需要道歉,我就不见你了。”
卫王一怔,也彻底熟悉了沈千钟的言语风格。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我能赢。”
沈千钟冷笑一声,“你能赢?你凭什么赢?”
“江南是楚王的地盘,准确来说,江南商会大部分人都倾向甚至已经直接选择投靠了楚王。你若想拉拢这帮人,你竞争不过楚王。你若想反对这帮人,你能反对得了吗?”
“江南走到现在,商人坐拥强大财力,竭力支持子弟入学;能中科举的子弟占据朝堂高位,影响朝政,并庇护族人开拓更大家业;不能中科举的子弟和致仕老臣一道,在文坛立足,影响清流之誉。财力、官场、士林,三者合一,牢不可破。”
“你最大的倚仗,是皇子和钦差的身份,这个东西在楚王和江南的双重压力下,只能表面上让他们俯首听命,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作用。你的外公是一代大儒,但年事已高,且并非大族豪族,在荆楚一带也没有庞大的势力。你的母妃,也只是普通的妃子,没有影响陛下决策的能力。”
“你来了江南,直入苏州,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却连我的所在都查不到,证明你也没有极其强大的手下势力。”
“凡此种种,请问,卫王殿下,你凭什么赢?你凭什么空口白话地说你能赢?那个位置,是靠豪言壮语就能坐上去的吗?”
“我双腿残疾,但能力之外的幻想,是世间每个人的残疾。”
沈千钟的言语,如一道道冰冷的风,吹得卫王遍体生寒。
但他依旧倔强地开口道:“江南并非铁板一块,也终究是大梁的江南。我会尽我的全力去赢。”
沈千钟平静地看着他,卫王在和他的对视之中,眼神从起初的微微惭愧而飘忽,转为了坚定,直直地面对着沈千钟的“审视”。
沈千钟忽然轻声道:“殿下,在我看来,争那个位置,尤其是在一个还算英明的老皇帝手下去争这个位置,最重要的,不是你有多聪明,也不是你的母族有多么厉害,势力有多么强大,最重要的只有两点。”
“第一,能信人,能容人,能听得进话。”
“第二,万念不能乱其心,坚刚不可夺其志。”
“从昨晚到现在来看,你有这两点潜质。”
卫王的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但沈千钟接下来的话,就让他刚刚升起的欣喜被浇灭。
“但我不能帮你。”
“我自囚十年未满,不能离开阁楼。同时,在你做出一定成绩之前,我不能把整个沈家拖下水。”
有着陆十安当初的教诲,卫王并未露出什么不满,只是深吸一口气,“先生之言,本王十分理解,但请先生为我指点迷津,这一局该从何破起?”
沈千钟缓缓摇头,“我枯坐阁楼,只能从沈家送来的只言片语中分析,终究所知太少,要为你建言,恐方向有失,铸成大错。”
“二来,我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偶尔帮殿下出出主意还行,但若要倚为臂膀,殿下还是不要在我身上费心了。”
“先生.”
卫王正欲说什么,沈千钟伸手按住,“我既然答应这场会面,不会这么敷衍你。”
他看着卫王,“看你人不错,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卫王:???
这绝对是江南地区的风俗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