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课堂随着时辰到达,如期开始。
当有一个奴仆与他们做同窗,许多少年都有几分坐立不安的尴尬,目光不时往齐政的脸上瞥。
齐政却浑然不觉,他聚精会神地听着程夫子的讲述。
他发现,这些古代的大儒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对章句的解读,对各种经典的信手拈来和触类旁通,的确称得上饱读诗书学贯古今这八个字。
而他这番姿态,落在程夫子的眼中,更是愈发欣赏起来。
这从容气度,这治学姿态,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家培养得起来的!
更关键的是,他完全听得懂也跟得上自己的讲述。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因为齐政的点头完全在自己的讲述节奏上,哪像其余的,装样子都装不到点上。
哪像自家的一个侄子跟周坚两个,胡乱点头,还装得有模.不好,这两个狗东西在打瞌睡!
程夫子当即便拿起了戒尺。
在一顿啪啪啪的击打中,一堂课到了时间。
“程华,周坚!你们两个,不许休息,找个房间静坐,将方才讲述的内容自己复习一遍,下节课老夫要抽查!程华你自己找个屋子,周坚你就去上次背书的地方!”
说完程夫子一拂袖子,迈步出了房间。
周坚面色一变,顾不上别的,连忙拉着齐政到了先前的房间之中。
“政哥儿,救我!”
齐政拍了拍他的手,“别急别急。方才的课,我也听了,稍后跟你慢慢讲,课间休息一炷香的时间,足够的。”
周坚倒也的确是心如磐石——又大又实诚,一听齐政这么说,直接就不慌了,拉开椅子坐下,笑着道:“政哥儿,你今日第一次听先生的课,觉得怎么样?先生到底是不是有大学问的?”
隔壁房间,早早准备好的程夫子立刻竖起了耳朵,很想知道这位他认定的大才会如何看他。
齐政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也听了我的讲述,你觉得我和程夫子教学有何不同?”
周坚闻言想了想,“要说不同,就是你讲的比程夫子讲的好懂一些。”
隔壁房间的程夫子脸一黑,已经在脑海里想着怎么收拾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了。
齐政却摇着头,“我讲的比程夫子讲的好懂,是因为你的基础确实差了些,事实上,程夫子的教学和我的教学办法并无高下之别。”
“不对啊!那为何你一讲我就懂了,但先生摇头晃脑半天,我就跟挨我娘骂一样,事后啥也不知道呢!”
程夫子也登时凝神,这也是他心头的疑惑。
齐政的声音缓缓响起,“如今的治学之道,如今讲究的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先熟读再背诵,广学博识,而后再理解章句,引经据典,随着学问增多,慢慢填充细节,最后开宗明义,呼应现实,映照己身,而至学问大成。”
“这就好比画一条龙,先只是绘出个大概形状线条,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再慢慢填充骨干、血肉、鳞甲,最后若是能融会贯通,领悟其精神,形成自己独特的宗旨,则可画龙点睛!”
“程夫子在这一条路上,已经走得很远了,方才听他讲解,旁征博引,对章句、用典、乃至作者的立意这些,都理解得十分透彻,江南大儒名不虚传。你之所以不懂,是因为你的积累太少,但你好生用功,既然拜入了程夫子门下,今后未尝不能成就一番文名。”
程夫子一脸满足地捻着胡须,哪有人不喜欢吹捧的?
关键得看这吹捧来自于谁。
周坚吹捧程夫子学问高,程夫子当然觉得寡淡无味,但像齐政这种得到他认可的人,这般吹捧几句,那简直是舒坦到了极点。
而后他也认可地缓缓点头,齐政分析得很对,如今的教学之道的确便是那样。
“可在我看来,或许还有另一条路。”
“我们学习的每一篇文章,若是都能先知其然,再知其所以然,将其理解透彻,遇见不懂的,便去学习研究,不断发散,不断积累,最后将这些知识用一种脉络贯通,便可成就自己的学问之道。”
“这就好比是先搜集一颗颗的珠子,将它纳为己用,然后再去找到自己认可的脉络、线条,至于最后是串成手串,还是串成项链,抑或是一张珠帘,那就是自己的功夫了。”
他看着周坚,“这只是哪个教学方法更适合你的问题,并非是有纯粹的高低之分的问题。圣人有言,因材施教,便是这个道理。”
“说得好!”
房门外,一声赞许突兀响起,而后房门被一把推开,程夫子迈步走了进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