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2 / 2)

“啊,是么,那谢谢大娘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喏,这是赏银,一百两,收好啊!”

“哎,谢谢官爷!好走啊!”

接着,楼下响起了马蹄踩在泥泞里的粘稠声音,混混沌沌的,慢慢走远了。枯叶屏息静气地立在屋里,一直到完全听不见那些人的动静了,他才穿上衣服,慢慢地走下楼。刚到一楼,他就看见那俩老夫妇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子边,脸上挂着些许愁容。枯叶站在楼梯边,犹豫一会儿,低低咳嗽一声,随即走了出来。

“恩、恩公,你起来啦。”看见他,大娘的脸上明显有些紧张尴尬,手里捧着那一盒子银锭,倾斜了一下给他看:“喏,你看,那两个毛贼原来是杀人犯呢,赏银好多。这是恩公的功劳,这些银子……”

“这些银子我不要。”枯叶定定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她的话:“大娘,你别紧张,我不是通缉犯,也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不是通缉犯么?”听了他的话,夫妇俩明显松了一口气,但眼里依旧带着顾虑:“那,秦官爷为什么询问你的事情啊?”

枯叶抿着嘴角,慢慢走到桌子边坐下,道:“我只是跟他的同僚有一点儿渊源,他们要找我,但我不想回去。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不用担心。不过,大娘,”枯叶微蹙着眉,有些不解地抬眼看向他们,“你们怎么会帮我隐瞒行踪呢?”

听了他的问话,老夫妇俩互相对视一眼,有些无措地道:“我们见你一个人在这样的天气出来,不像是急着赶路,就觉得你应该是那种不喜欢暴露行踪的江湖人。刚才听秦官爷问起来,又怀疑是通缉的犯人……不过,官爷的表情似乎不是很严峻的样子,而且你的表现也不像逃犯,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跟他们说你已经走了。”

“这样……”枯叶低声嗫嚅着,心里一时间有些复杂。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总之有些矛盾,又有些不是滋味儿。夫妇俩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又问:“那个,恩公啊,你看现在下雨,路上也不好走,要不,你就再住几夜?这儿往西走到京兆府,路上城镇不多,你在路上估计要饿着,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你就多待几天。到天晴了,去洛阳买一匹马代步,这样就方便多了。”

枯叶听着,转头茫然地望一眼屋外雨中的山林,心里一股惆怅感渐渐从复杂的情绪中浮出,觉得有些寂寞了。一个人走了这么些天,到底还是贪恋人的温暖。这里有热茶热菜,两位老人也都和蔼温柔,加上雨一直下个不停……枯叶抿了抿嘴唇,目光渐渐收敛了:“好,那我就再住几天。”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枯叶登时觉得心中舒缓从容了许多。中午时候,夫妇俩抬了铜壶准备煮开水泡茶,枯叶在一旁看着觉得有些奇怪,心说怎么俩老人家开个茶馆,身边连个儿女也没有?后来忍不住问了,才知道他俩的独子原来是赵家军的士兵,后来不幸战死,军队补给了一笔银子给老人家,他们就离了洛阳城,到这儿来开了个小茶馆。

“在那边待不住啊,都是街坊邻里的,看见我们就老是安慰说,陈叔陈婶,别难过呀,人死不能复生……哎,我们当然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想起来还是忍不住难过。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真恨不得把儿子的腿打断,这样就不用去参军了……”陈婶一边择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眼角溢出一滴泪。她伸手擦了擦脸,稳了稳情绪,又继续说:“我们来这儿开茶馆,图的也就是个清净。儿子就葬在山坡下面,我们也能经常去看。人老了,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图些什么呢,劳劳碌碌也就是这么一辈子了。”

“也亏得我男人他身子骨现在还算结实,春天时候还能炒得动茶叶,扛得了铜壶。不过啊,估计再过些年就不行了。也罢,到时候就在这儿养老吧……”

陈婶絮絮叨叨地说,枯叶就在旁边一声不吭地听。外面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寒气入骨,但因为脚边生着炭火盆,所以并不觉得太冷。不过待得久了,又没有运功,枯叶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陈婶听见他的动静,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忍不住道:“恩公啊,你这棉衣怎么这么薄啊,没有厚的衣服么?这儿山里面冷呢,要不要我拿我男人的厚棉衣给你?”

“呃,不用了,我有衣服。”枯叶尴尬地挥手推拒,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陈婶却不依不饶:“有衣服就去加啊,冻坏了身子怎么办?快去快去!”枯叶被她催得尴尬,最后还是起身去了。到了房间里,他拿出展皓那件棉衣,心口逐渐有些不对劲儿了……沉沉的,隐隐还发疼。他拿着那衣服,好半晌才慢慢地穿上。棉衣很厚,很暖,似乎还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枯叶把脸埋进衣领里,忍不住深深地嗅闻了一下——曾经在展皓身上闻到过的,很好闻,但不知道是什么的气味。

当距离和时间都已经拉长,脑海中的面容也不那么毫发毕现了之后,唯一能勾起清晰回忆的,也就只有气味了。在展家,枯叶曾闻到过各种各样的气味,夜来花香,烟草气息,荷花玉兰的香味,炒饭,各种食物的香味,皂角的味道,还有……展皓身上从容温柔的气味。比起大脑,倒不如说鼻子才是记忆的感官。只要一闻到那些气息,脑海中瞬间就会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一幕幕,一帧帧,越想忘记,就记得越清晰。他逃不掉,他忘不了,展皓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淡忘?枯叶紧闭着眼,咬着唇,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脸。手掌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又是言不由衷的——不管多久,他都学不会坦白,学不会坦然,也学不会爱人。

晚上时候,屋外的雨渐渐地小了,枯叶跟陈氏夫妇吃过饭,陈叔就从厨房里搬出一个半大的瓦缸架到了三角铁上。枯叶看着那缸子,觉得应该是炒茶的,但现在是冬天了,还炒什么茶?

陈叔看出了他的疑惑,就一边用火钳打着炭块一边道:“前几日缸子裂了缝儿,里面的黑茶受潮啦,得炒一炒,要不放到来年就坏了。”说着,陈婶从房里拿出了一个大布袋,里面是大半袋乌黑的散茶叶。夫妇俩把茶叶分批倒进缸里,一起忙活,不时还抬头跟枯叶说话:“恩公呀,等雨停了,你准备往哪儿去呀?”

枯叶看着缸底明明灭灭的火星,垂着眼帘低声地道:“我也不知道要往哪儿去,我没有要去的地方。”

听了他的回答,陈叔有些发怔:“啊?你就这样……到处走么?”

“嗯,到处走,走到哪儿是哪儿。”

听他这样说,俩夫妇登时愣了,陈叔手里炒茶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一会儿,心里都在猜测,恩公他怎么像是离家出走似的?早上秦官爷在问,恩公也说是不想回去。说起来也是个年岁不大的年轻人,难道说,是在家里受了委屈,所以才跑出来的?

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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