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的,行尸走肉一般的他……年屿卿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脸上挂着那个有些癫狂痴傻的冷笑。他手里紧紧抱着的小罐子是黑色的,用一块布包扎着罐口。看着那个罐子,枯叶突然觉得有些不安——有什么答案似乎昭然若揭,他的眼神甚至没法儿从那个罐子上面移开。
不一会儿,年屿卿慢慢地走到了近前。他死气沉沉地看着枯叶,原本冷峻低沉的嗓音变得干哑破败,好似声带被撕裂了一样:“你看着智桓干什么,嗯?你干什么看他?以前你们不都不屑看他的么?现在盯着他看干什么……嗯?你在看什么?”
枯叶僵着身子,无措地后退了一步。年屿卿杵在他面前,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空洞又竭斯底里的情绪。他就这样死死地盯着枯叶,没有任何焦距地盯着他,手里将那个罐子抱得死紧。
他说这个罐子是林智桓。
枯叶浑身一颤,心下一惊,登时无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惊讶,他明明早就知道,林智桓一定会被处死。但当年屿卿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说出来,他却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那天,也是在这里,下午时候,风起之时,他看着林智桓被两个衙役带着走过。林智桓一直看着他,俩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笑了出来。当时枯叶不知道为什么林智桓会对自己笑,一直到了今天,此时此刻,他才清楚答案。
人到了即将死亡的时候,是不是都会这样笑?平淡,释然,跟自己看见的所有事物诉说着告别。
看着眼前癫狂的年屿卿,想着那天见到林智桓的最后一面,枯叶竟感觉自己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他还记得,那时候被抓到洞里去,年屿卿维护林智桓的那些话……年屿卿喜欢他,但现在他却死了。
远远的,那边的小木屋里又出来了一个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往这边追过来。那是谢白,他手里似乎是一个包袱。他追到年屿卿身后,伸手把他扳过来,脸色沉凝地道:“你还少了一样东西没拿……林智桓的衣服。他说,让你带他回家,把他的骨灰和衣服埋在他爹的墓旁。”
“还有,他说,今生欠了你的,来世再还。”
年屿卿怔怔地看着谢白,怔怔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惶惑的眼睛里满是空茫。他垂下眼帘,看着谢白手里的那个包袱,慢慢伸手接了过来,抱在胸前。柔软的布料,本应该贴在一具温软的身体上,但现在,却只能挨着一只冷硬的骨灰坛。
眼睛里的水汽瞬间凝成了滴,枯叶清楚地看到,以前一直追杀他的那个偏执冷硬的影门门主,在那瞬间,汩汩地流下了泪。
关于爱人,得而复失会是怎样的心痛感,枯叶不知道。但现在他看着眼前的年屿卿,未得而失,就已经让一个男人崩溃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换了展皓,他根本无法想象。
他承受不了那样的伤痛,永远不可能。
既然知道终究会失去,还不如在一开始就不去争取。
没有得到,没有相处,痛应该就会少一点。
他从来都是个任性又自私的人。
立在风里,看着眼前逐渐空茫的树林,看着年屿卿独行走远的背影,枯叶心里渐渐地凉了。他转过身,慢慢地,越来越快地,好似在逃避着什么似的……头也不回地向房间那边跑去。
又一次独自在房间里匆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但这次跟上次不同,上一次他是满心懊恼,这一次,他心中只有掩饰不住的慌乱和急切。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要赶在反悔之前,赶在难过之前。
他决定要离开开封府,但也不要回常州。这两个地方都不是他的归宿,从来都不是,以后也不可能是。
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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