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皓在对面坐着,悠然自得、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屏风后面修长的身影。其实他只能看见一个剪影,还是有些模糊不清的,但这已经足够了。他能够凭着影子起伏的线条,回想起枯叶身上的优美的肌理,他的温度,以及他的心跳……和呼吸。
屏风后面,枯叶正在擦头发,不耐烦地、快速地搓揉着脑袋,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背上,似乎让他很烦恼。他的手法既粗鲁又狠心,让人看着,几乎是要以为他想把头发生生拽断。展皓抿起嘴,不禁低笑出了声。枯叶在里面听见,忿忿地将衣服裤子穿好,一边系腰带一边低吼:“笑什么笑!”
展皓眯着眼托着腮,将上身歪向桌子,声音拖得长长地道:“我笑啊,某人的头发真是结实,这么拽都没掉光,真是个奇迹。或许以后可以当武器用呢,肯定比那天蚕丝还韧。”
话音刚落,展皓就见枯叶臭着脸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他的头发还湿漉漉地披散着,长长的刘海被擦得毛毛躁躁,整个人像只洗完澡的乱毛猫咪一样。展皓眼睛微微一瞪,当下忍不住笑了出来。枯叶的脸色更臭,咬牙切齿地瞪他好一会儿,见这家伙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心里气不过,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用力地砸了过去。展皓在捧腹大笑之中伸个手出来稳稳接住,用力憋住笑,抿着嘴唇抬起头,音调古怪地说:“你这也太……太可爱了。”
“可爱你大爷!”枯叶气恼地刚骂完这一句,脸上立即不知是疼了还是痒了,总之让他左脸一抽,随即窝火地龇牙咧嘴起来。他伸手捂着左脸,偏过头低声骂骂咧咧地走到床边,伸手进包袱里烦躁地摸来摸去。
展皓歪头看见他的这一连串动作,知道这狐狸大概是伤疤疼了。他站起来走到枯叶身后,低声问:“你在找什么?”
“找你之前给我的那个药!”枯叶咬牙切齿地说着,一会儿手里抓着个小罐子抽了出来。他气呼呼地坐到桌子前面,拔开木塞子,一手挖了浅绿色的药膏,一手将乱糟糟的刘海捋上去,伸着手指就要抹,却被展皓抓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枯叶扭过头拧眉瞪他,展皓垂着脸,笑笑地看着他完全露出来的刺青和火烧疤,沉声道:“头发还没梳好呢,我帮你。”说着,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牛角梳,不由分说地扶住了枯叶的脑袋。
枯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在对面的铜镜里模模糊糊地看见展皓一手揽着他的长发,一手细致地帮他梳理着。他僵坐在椅子里,心里羞恼的情绪涌上来,想要恼火地低吼拒绝,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这个情状本来应该很尴尬,可展皓这家伙却一副理所应当、平淡从容的模样,他要是开口拒绝,反倒显得别扭多事……
于是枯叶只得浑身僵直着坐在那儿不动,一只手沾着药膏,放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展皓抬眼瞥见他这副如坐针毡的模样,嘴角不由得勾出了一抹悠然的笑。
现在他手里的这一捧长发,干枯发硬,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状态。但展皓却觉得,这捧头发,比那些公子哥儿或者大家小姐细心保养的头发,更令他想要抚摸、想要亲自梳理。头发是没有温度的,但展皓却有一种错觉,觉得枯叶身上的气息和体温,似乎能通过这些发丝传到他手中。
茂密的、纠结的、尾端干枯的乱发,当真就如那情丝一般,梳不清,理还乱。
“你这头发,是我见过最可怜的头发。”展皓垂着眼帘,笑笑地看着枯叶的头顶,双手耐心梳理着打结的地方。枯叶难受地拧了拧脖子,低声“哼”一下算作回答。他才不愿意多说他的头发,反正没有他展皓的那么黑直发亮,甚至连全靖的都比不上。
“好多地方都开了叉,等到了苏州,我再帮你好好剪剪。”展皓不紧不慢地说着,将枯叶脑后的长发放下,宽大的手掌轻柔地按到他头顶上,开始帮他梳理额前长长的刘海。
枯叶有些郁闷地闷着头,一言不发。展皓抬眼瞅了瞅铜镜之中他低沉的脸色,眼里一瞬间划过难以名状的情绪。他静静地看了枯叶一会儿,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钟叔刚才跟我说,方秋的娘——也就是林夫人,被林智桓软禁起来了。”
听见这话,枯叶不禁皱起眉,抬起眼睛从镜子里看着展皓低垂的眉眼:“软禁?”
展皓平静地瞥他一眼,伸手将他右脸颊旁的头发勾到耳后,那手指的微热触感让枯叶不禁躲闪了一下。展皓仍旧是那副平淡的模样,垂下眼说:“钟叔还告诉我说,林家的后院里种满了罂粟和大麻,这两种都是能让人上瘾的药物。”
“所以呢?”枯叶拧着眉头,颇有些不耐烦地道:“方秋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展皓好笑地抬眼盯住他,手掌扶在他的脑袋侧面:“你关心的只有这个么?方秋是我的儿子怎样,不是又怎样?”
枯叶不屑地白他一眼,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说:“不怎样,如果他是你的儿子,那以后你就别让我带他玩儿了。”
展皓听了,眼神中不由得露出一丝好笑的情绪:“为什么?”
“小时候再怎么乖,长大了也会变成老奸巨猾的狐狸。”枯叶哼哼地说着,又给了展皓一个白眼。听见他这话,展皓脸上不由得失笑——这家伙就这么讨嫌自己?从来没给他个好脸色不说,连带着跟自己有关系的人也要讨厌么?他没做过什么坑害这狐狸的事儿吧?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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