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章大人、图吉大人办事,你得晓得一个道理:做好了,做绝了,要么是功劳,要么是苦劳。没做好,没做绝,要么哄了一时,终留个疏漏。要么连一时都难哄,落个欺君的罪——你不是不知道,长庚司的上面是…”
他抚在桌面上的指头微不可查地向上翘了半分。
年轻白袍却不敢跟着向上看。
赵初哲看他这模样,不由给了分笑脸:“方才劝我时倒没见你怕。”
手下憨笑:“我就是…就是…”
“就是觉着她们不该死?”赵初哲轻嗤:“猪狗一样的,大字不识,竟还谈上法、讲起术。倘若让这些人真讨了妙门,你猜他们会干出什么?”
年轻人心中不解:“我也是赵大哥你…”
“你不一样,”赵初哲摇头:“你父亲为朝廷效死,当初若非叛逆,也…”
他沉默片刻,跳过了这个话题。
“朝廷不缺人手,唯独要忠心。就好好跟着我,等章大人宦途腾达…”
年轻人想问章大人还要怎么个‘腾达’法,转念一瞬,又压下了这个心思。
“叛逆无道且众,司卫不足,朝廷该广录能才了。”年轻人叹了口气,话里话外还是有些不满。
如今港口血案,实则长庚司早得了报来的异常。
可惜兵卫不足。
当时他们正追捕另一伙叛逆,竭尽所能仍是晚了半天…
人手还是太少了。
“这一回,洋人倒有说辞了。”
赵初哲和他的看法不同。
“选才选忠,法门在少数人手里才叫法门。傻小子,若哪天连草场上放牧的都会使,你我该何去何从?”
年轻白袍不懂:“凡法初会,岂能与我和大哥相比?”
赵初哲摇头。
某些人就是有这样的能耐。
苦渡十年,不如一朝。
他头顶那位章大人就是个不错的例子。
他比自己年轻,接触法的时间也大不同:可对方却能弹指间取他人头。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这让赵初哲起先嫉妒、愤怒,如今又由衷感叹朝廷的正确。
如此广国,倘若遍地妙法,必起祸事。
“…有居奇之嫌。”
年轻人也不吝言语了,反正是他的赵大哥。
“就你一人长了脑袋?”赵初哲瞪眼:“其他人远不如你?”
他当然知道是居奇,可这却是大好的居奇。
法门和火炮、枪弹有什么区别?
都该掌握在朝廷手中才对。
正因为有些个叛逆的轻易传了法,才导致如今境况。
这些人在前面边跑边散布法门,他们就要在后面边追边收缴。
虽然多数人很清楚接触妖人是什么结果,也抵不住总有意志不坚被诱上这条路的。
这是你们能学的?
年轻的白袍面露忿色:“…倘若广传妙法,现在也不至于教洋人——”
“你却是敢说,”赵初哲挑眉:“洋人能吃上几碗米?他们来,就要跨海,提早托付性命。我朝亿万之兵,何惧?”
话音一转。
“倒是这一个个跟前儿的,眼珠子红的,猪狗一样、又藏着逆心…”赵初哲向前探了探头,狭眸尖利:“敌寇不过劫掠财帛粮秣,家奴却觊觎宅邸庭阶…”
这话后,就没法再接了。
年轻的长庚卫士自然明白,他也算这‘宅邸’中的主人。
长夜漫漫,唯有冷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