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嘻嘻地伏身下去,把脸贴在光滑沁亮的玉枕上说,这比竹席凉快多了。爱卿,这垫子也是一套的,磨得极好,角边都是圆的。爱卿在盛夏时节,就睡在这上面如何?
过些日子天凉,朕再派人送套被褥来,一说还不知道呢,朕今年在库里翻出过一堆棉布,一查档才知道原来是当年三宝太监从勿斯里国带回来的火蚕棉,虽然年月久了,但半点也没损坏,这不做棉衣被褥做什么呢?反正朕在宫中是用不着,所以也不是御用的。
我说完,抬头看着督师。心里美滋滋地想,我打理的,比阮阮如何呢?
袁大叔伸手一摸那玉石床垫,问我道,陛下,这玉片是从哪里来的?
我胸有成竹,嘻嘻笑着说,朕有这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传旨命京中玉坊匠人按朕的吩咐琢磨编串。至于原料,朕也绝对没有令人额外开采,都是收集了作坊里的边角余料做的。
大叔却摇头,语重心长对我道,陛下,眼前此物虽未耗费民力,但陛下可知,赐臣玉枕玉席,传扬开去,京中的富豪国戚,只怕头一拨就会纷纷模仿,如此风行,产玉州县的徭役就会更重,想那些采玉人,“夜雨岗头食蓁子,杜鹃啼血老夫泪”,陛下可忍心吗?
我迟疑地说,不忍心。爱卿说得有道理。
但脑子里却突然混沌了起来――――如果能够风行,岂不是拉动了内需刺激了消费?难道任何东西的风行都是建立在有劳工血汗垫底上的吗?
唉,算了。不想了。眼前重要的是大叔。
我说,那就撤了这枕席好了,再把它拆掉。不过爱卿,那火蚕棉,其他人再想要也得不到,除非也有船能去勿斯里国带回来,所以爱卿,你用这东西无妨吧?
――――如果这也能推动明代航海事业,可算是功德无量咯!
见大叔没有爽快答应。我急了,急泪上逼,红了眼,对袁大叔低声说,爱卿,你当年在诏狱受了入骨寒凉,朕真怕会落下什么病根儿,爱卿还是穿了火蚕棉吧?
这是我让大叔点头的老法宝。就没有一次失手过,果然这次还是不例外。为了进一步讨好大叔,我又说,其实不独爱卿,孙承宗,祖大寿,吴三桂都有,辽东总兵一级的,都有,但爱卿还有被褥,他们,就夹衣或者围脖吧?
好容易搞定了冬天督师的福利,我又回到夏天的计划上,唉声叹气说,此地没有冰窖,比不得京城,爱卿,你总是不想让人看见伤疤所以连袖子都不卷……
大叔笑道,无妨,院中有一口井,傍晚时打水上来,擦一擦身,再洒水于院中地上,什么暑气也没有了。
我又说,爱卿,朕会让人送些甘草绿豆荷叶来。爱卿要记得时常熬了汤喝。傅御医也会给爱卿调配一些药丸,待送过来时,爱卿也要按时服用。
一句话里,我叫了四次爱卿。并且此时,我们二人同坐床头,他耐心地听我叮嘱,我真有……和袁大叔是一对夫妻的厚脸皮感觉。
怎么能不够我想入非非白日做梦呢?他的外衣里衫,都是我送的,袖中揣着的香囊,也和我的是一对儿,吃的喝的住的,哪一样我没有尽心打理?
于是,我再上下打量大叔一番,目光落到了他穿着的云头黑履上,想了想,我又说,爱卿,下雨雪的时候,要双好的油蜡靴才不沤了寒气,爱卿不如先给朕一双不穿的鞋吧?宫中可以照着尺寸做几双送来。
袁大叔飞快看我一眼,又说,陛下,臣手头没有不穿的鞋,都送回去了。臣的履靴每年也是臣的妻子托人捎来。往常她在辽东时,若有破损,更是由她亲手补缀好,万万不必劳烦宫中人手。
这,这美梦也醒来得太快太直接了。袁大叔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好像从来就不怕我被断然拒绝后会发怒?
我皱眉看着他,他也正色看着我。神情平静,郎心如铁。
在他面前,我就好像是个任意挫扁捏揉的面团,确实半分气性也没有。唉,没办法啊。
我泄气了。又不甘心,更不敢强要,只好顺着大叔的话问,爱卿,你……你和夫人在东莞老家的故居,是什么样的?
袁大叔不妨我突然有这么一问。片刻后目光温柔三分,答道:“臣家是一套三进三出的宅子,与兄弟父母毗邻而居。”
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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