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372.愤怒
蹲在空地中的月傀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在靠近。
她的双手在身前来回比划着，透明的丝线在指尖徘徊，丝线下方正连接着两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提线木偶。
一个是成年女人模样的木偶，另一个小女孩模样的木偶。
两只木偶在丝线的牵引下摆着各种各亲密的动作，就像一对平凡的母女，看上去和谐又温馨。
可是小女孩嘴中念叨着的却是另一幅情景。
“妈妈，妈妈，妈妈我爱你啊……”
“为什么讨厌我呢？我很听话的啊。”
“为什么要打我呢？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
锋利的枪尖划过整个脖颈，月傀的脖子被彻底切断，但是她的脸上却带着解脱的笑容，终于有人能够理解她，似乎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救赎。
动，动动！动起来！井上正辰心中疯狂地呐喊着，想让自己的身体赶紧动起来，逃跑！
刀鸣声响起。
“噗——”
“来了！”
“所以你杀了他们逃了？”轩浩皱着眉头。
可是现在居然有人看穿了她的心思。
可是现在轩浩突然意识到了，他身在这个世界，就必然会受到世界的影响，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他的妹妹，他都应该做些什么。
“不打算逃？也不打算反抗吗？”
男人蹲在角落里扒拉着眼前的物体，“呜——真是美味。”
十二鬼月当中的下弦之鬼，月傀。这是这个女孩的名字。
“死了。”
鬼藤刚刚想笑，因为他感觉眼前的弱小的人类肯定没办法再躲过他的攻击了，他这次可是双箭齐发！
可是让他感到气愤的是，他的攻击又被躲开了！
佐藤雅哉喘着粗气，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上弦之鬼，注意力无比集中，在鬼藤射击的瞬间他勉强地移动着，但就是这样缓慢的动作居然堪堪躲开了鬼藤的射击。
就像他的名字鬼藤一样，他的鬼血术是操纵植物，刚才他不过是弹射出了一枚种子而已。
这些具有强烈切割性的丝线直接撕碎了他身上的鬼杀队制服，鬼杀队的制服都是使用特殊材质编织的，具有一定的防御能力，可是在这些丝线面前依旧没有任何阻碍地粉碎，连同着他身上为了遮住骇人伤痕的绷带也一起破碎。
她早就应该死去了，在那个夜晚被鞭打到昏迷的时候，就应该永远不再醒来。
是的，她没有身为人类时的名字。
鬼舞辻无惨异常的谨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转移藏身之所，并且会连身份样貌等一起改变，即使是十二鬼月也不知道此刻的鬼舞辻无惨会在哪里。
“哼——”
她似乎真的是个‘好孩子’，至少从来没有撒谎。
正巧的是，他刚好拥有这样的能力。
既然是打靶子，那肯定是移动的更好啊！
“嘿嘿嘿……”
只是他已经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自己的伤口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或许是因为一直在寻找妹妹的缘故，他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世界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额……”
灵魂碎片缓缓融入他的意识，这让他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这枚灵魂碎片曾经经历的一切。
因为这就是支撑如果行尸走肉的她行动的唯一动力，她是操纵木偶的人，同时自己也是被操纵的木偶。
眼前的这只鬼似乎算不上敌人，因为跟别的鬼不同，别的鬼见到他都是想着扑过来吃掉他，而现在他感觉不到这只鬼对他的杀意，这只鬼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他为敌。
“不，我身上的伤不是被人造成的。”
“老师？发生什么事情了？”
“只要看见他弹指的动作，就能躲开！”
“你是想说你从变成鬼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吗？”轩浩愣了愣。
看着眼前的人类血流不止的样子，鬼藤开心地笑起来，“这可是我的新招式呢，你被贯穿的地方会像陈年旧木一般腐败，最后血流不止而死！”
之前他遇见的人都是善良的人，遇见的鬼都是邪恶的鬼。还以为这个世界唯一的阴暗面或许就是以鬼舞辻无惨为首的鬼。
只是似乎做错了选择。
不过，鬼舞辻无惨已经在他的必杀名单里了。
“您刚才大喊鬼舞辻无惨？他出现了吗？”
“大哥哥，您能够满足我的愿望吗？”女孩微笑着问。
“你真的没有吃过人？”
见佐藤雅哉不回答自己的问题，鬼藤冷哼一声，再次抬起手。
细密的黑色纹路从他强健的躯干蔓延，整个身体看上去支离破碎。
轩浩看着眼前小女孩脸上再次浮现的笑容愣住了，因为灵魂的共鸣他能够感受到这个女孩此刻的情绪，这一次是真实的笑容。
“没有，”轩浩听见这个名字眼神里一缕金色闪过，“终有一天我会将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躲开！”
嘉神川真夜有些愣愣地看着轩浩的眼睛，她刚才是不是眼了？她好像看见了这个男人眼底闪过漂亮的金色光芒。
所以要怪的话，大概只能怪这该死的世界吧？
可是……诡异的是天空中并没有传来乌鸦的鸣叫声。
“伤脑筋啊，来了这么多鬼杀队的剑士。不知道月傀那个废物能不能挡得住啊？”
她迈着小步向前，抵在她脖颈的枪尖一寸寸地刺入，殷红鲜血不断从脖颈里溢出。她的脸上带着潮红，笑容逐渐疯狂。
轩浩皱着眉头看着小女孩遍体鳞伤的身体。
继国缘一大概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穷尽一生来斩鬼的吧？
刚才在远处她就听见了愤怒的吼声，以为是鬼舞辻无惨出现了这才焦急地赶过来支援。
“谢谢你，大哥哥。另外，小心一些，其实真正占领那座村庄的不是我哦……”
两人相视一眼，脚步不住地后退。
“大哥哥可是个大人啊，逃避这种事情没有意义，不会不理解吧？”月傀讽刺道。
“呐呐！你们陪我练习一下吧？”
因为母亲的打骂让她感到恐惧，让她以为只能当个‘好孩子’才行。
他们只是在清理村子外围部分的弱小的鬼，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但是却诡异地发现整个村庄每一个房间里都没有人，就算是村里人死光了也得有尸体吧？
他不会为鬼的悲惨遭遇和死亡感到遗憾，因为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个世界和曾经经历的‘龙族’世界并没有什么两样。
在他的分类里只存在两种选项，敌人或是亲朋。
但她还没有死亡，因为她的脖子并没有完全被斩断。
“咦？”鬼藤看着眼前的人类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难不成你能看清楚我的攻击？”
但是此刻他面对的可是鬼啊！差点被小孩子的模样迷惑了，跟鬼还讲什么道理？
他缓缓上前，提枪抵在这只鬼的脖子上，但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只鬼居然不躲不闪，眼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是抬起头瞪着他的眼睛。
人类之所以与鬼为敌，说得简单一点其实只是因为鬼会吃人这样的宿命罢了，两种生物天生就是敌人。
感受着腰部的肌肉逐渐腐败，佐藤雅哉大口地喘着粗气。
人类猎鬼也是天经地义，但是眼前的这只鬼如果真的不吃人肉，似乎也不是没有理由放过她。毕竟这可是一只‘为民除害’的好鬼？
“老师！”
轩浩有些迷惑地看着这个女孩，难不成这个只鬼真的相信自己会放她一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在这里停下来就很合理了，毕竟只要离开了刚才那里，不管在哪里她都不会死。
鲜血四溅的声音。
但这个月傀却伸手抓住了他的长枪。
这只正在进食的鬼依旧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背后的动静。
因为她从出身开始就是错误的。
“死？”月傀突然间笑了，“我早就已经死了！”
他们看见了房间里那个背对着他们蹲坐的男人正在一边撕扯着血肉一边嘴里喊着美味，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你不会真信我吧？”
佐藤雅哉顾不上其他，赶忙抬起头朝着天空大喊。
“哎呀呀，你果然看得清楚我的攻击啊？”鬼藤挠着后脑勺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人类。
井上正辰旁边的佐藤雅哉惊恐地大喊，他不知道那只鬼举起手指想干什么，但是不用想都知道不会有好事情发生！
月傀手里的动作变得有些焦躁，两个木偶在她的控制下纠缠在一起，像是在相互撕咬直到双方都化为碎片为止。
他的手缓缓抬起，如枯木般的手掐起兰指，指向眼前的猎物。
在这个小女孩身上轩浩感觉不到杀意。
因为如果对方真的是个小女孩的话，他现在确实是一个欺骗孩子的坏叔叔。
鬼舞辻无惨：？？？
“那只鬼呢？”
月傀有些疑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不明白，鬼杀队的人不是一直都想杀死她吗？为什么现在她送到面前又没有动作了呢？
轩浩并没有回答，他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也不是纯粹的猎鬼者，杀人这种事情他自己也做过很多。
不过这是继国缘一的使命，跟轩浩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从来就没有人理解过她。
不过现在看来，每一个世界都是一样的，都有着光明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
“啧——这样也能被躲开？”鬼藤有些懊恼地看着相互帮助的两个人类。
他紧紧地盯着鬼藤的动作。
“知道，这个我知道！”鬼藤惊喜地拍着手说，“你想请求增援对吧？我听说你们鬼杀队都是通过乌鸦联络的，不过很遗憾呢，它已经进我肚子里了！哈哈哈哈哈——”
可是哪有鬼舞辻无惨的影子，连个鬼都没有。
轩浩的愤怒不知道该往何处发泄。
“嘿嘿嘿……”
井上正辰呆呆地看着这只鬼缓缓起身，那双狰狞的眼睛让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轩浩叹息着望着眼前的小女孩，他很庆幸自己没能体会到人肉是什么味道，也有些遗憾没能从这个女孩的记忆中找到鬼舞辻无惨的下落。
这……这是什么情况？推门进来的井上正辰和佐藤雅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
“信，为什么不信呢？”月傀歪着脑袋，理所当然地回答，“你可是大人啊，大人不是都……不会欺骗小孩的吗！？”
她变成鬼之后就一直没有改变过，身为人类的一切都在那个夜晚跟随母亲一起死去，只记得自己是个‘好孩子’，记得她因为仇恨而诞生的愿望。
“是啊……”
想到这里，轩浩缓缓摇头，似乎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杀人的人，吃人的鬼，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咬着牙，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上弦之鬼，精神紧绷不敢有丝毫松懈。
明明以为刚爬起来的这个受伤的家伙很好命中的，结果又被坏事了。
月傀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大人无论做什么总是会有理由的吧？”
“我在外面流浪的时候，有许多好心的大人们捡我回家呢。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经常将我用绳子绑起来交给其他的人，然后那些人又总喜欢强迫我做些不情愿的事情，没办法啦，我只好逃出来了。”
做完着一切之后，她缓缓地起身，然后转身看向靠近自己的男人。
“现在终于找到了赴死的理由。”
他趁着这只鬼挠头的空隙瞬间靠近想要拼命，可是对方居然……
他在加入鬼杀队之前一直跟着父亲在山中狩猎，动态视力比普通人强很多，这种像是箭矢一般的攻击对他来说很容易预判方向，只要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手部动作就好了，双方隔着不短的距离，他有足够的时间反应。
井上正辰和佐藤雅哉冷汗直冒，他们现在似乎听见了一个好消息。
d是谁提供的情报？说这里可能有下弦之鬼？你特么是上下不分是吧！？这下子可害死他们了！
“我果然不应该相信人类。”她的声音显得有冷飕飕的。
她现在只是需要一个赴死的理由而已。
异常的状况让他们以为情报有误，于是就挨家挨户地巡视了一圈，打算发现什么异常就赶紧通过鎹鸦通知‘明柱’大人。
但是下一刻他就淡定不下来了，甚至无尽的愤怒从他心头升起。
……
怒吼声响彻天际，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颤抖。
木屋里不时传来咀嚼的声音，嘎嘣的脆响听上去毛骨悚然。
“这家伙的射击又变快了！”他咬着牙。
她轻轻上前，再次将脖子靠在枪尖上。
这是毒！
“奇怪？”鬼藤看见自己的攻击又被躲开，有些困惑，“怎么就是准头不够呢？”
“是啊，我做得不对吗？”月傀嬉笑着回答。
片刻后轩浩回过神来，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悯。
只要世界上还有着‘鬼’的存在，那么像这样的事情还会不断重复发生。
那就是这只鬼不打算立刻杀死他们，不过这个好消息似乎也挺惊悚的，因为他们大概会被折磨至死！
“鎹鸦！快！快去通知‘明柱’大人！不，通知能够联系到的所有柱来支援！”
“唉，对不起，我悔过。”突然间，轩浩感觉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不过我似乎只说过让你活着离开刚才那里，现在已经换了地方了，也不算骗人吧？”
是的，仅仅是不想让他动弹。
“鬼，舞，辻，无，惨！”
“锵——”
这只鬼不但放了嘉神川真夜，似乎还真的相信过他说的话，被骗之后感觉到愤怒，但是却只能无奈地接受背叛，她嘴中的道理就像是真的小女孩那样总是站在孩子的角度嘲讽大人。可是对于无耻的大人总有理由却显得无可奈何。
“大哥哥你不打算杀了我吗？”
他紧握着双拳，愤怒让他变得面目狰狞，差点控制不住身体里的力量，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身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似乎有了要崩溃的迹象。
似乎是做着类似于哨兵的工作。
“嗖——”
在轩浩的视野中，这个小女孩模样的鬼，穿着漂亮的碎裙，黑发披肩，就像是一户富有人家的小姐，她的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那动作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甚至有些滑稽。
此刻的轩浩完全确认了，这只鬼或许真的没有骗自己，一个连死亡都不惧的家伙有什么必要欺骗别人吗？
而要想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一些，无惨必须死。
因为她放过了嘉神川真夜。并非她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轩浩刚好赶到。而是因为这个少女的质问让她想起来了自己变成鬼的初衷。
“可恶啊！”井上再次爬起来，捂住受伤的肩膀跑起来。
这个女孩似乎也很特殊……身上会不会也有灵魂碎片？轩浩开始疑神疑鬼了起来。
他安静地收回长枪，枪尖上一尘不染，鬼死后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